虽然话有点糙,但沈奕的确这么想。
沈奕望向黑白的遗像。那上面,黝黑的男人撇着嘴,一脸愁苦,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已经都说不出口。
女人还在他身边哭。
一些记忆涌进脑海里。
沈奕——江奕想起来了。
身边的女人叫李桂兰,是他妈。
遗像上的男人叫江建军,是他爸。
他家里三个孩子,江奕排老大,今年才十二岁。
底下的妹妹才八岁,老三还没满岁。
李桂兰平时在一家超市帮着干工,江建军在一家工地上搬砖砌墙,晚上还找了几份零工干。一大家子就这么靠着几份工作糊口,挤在一幢又小又矮又挤人的筒子楼里。
老江死了,前几天死在工地上。自己作死,没扣安全腰带就在高层砌墙,也没戴帽子,滑了一脚,摔死了。
今儿是老江的葬礼。
家里的顶梁柱死了,李桂兰哭得声嘶力竭。
江奕坐在她身边,望着后头的黑白遗像,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他心里一片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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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江奕披麻戴孝地在棺材前守了一夜。
天亮时,他脱下了身上守夜的衣服。
老江的棺材被抬走了,一群壮丁一铲子一铲子地把他埋进土里,立了墓碑。
江奕亲眼看着他爹变成了土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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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爹,江奕跟着李桂兰回了筒子楼。筒子楼是一幢厂房似的四层高楼,走廊两侧通风,所以被人叫成筒子楼。
一条走廊两侧估摸着有三十几间房,人像蚂蚁一样在这里蜗居。
走上二楼,小小的江奕侧了几次身,和下楼去上工的人擦肩而过。走廊里没窗户,蔓延着洗衣精的香腻味道和厕所的臭味儿。
把钥匙插进生锈的门锁里转了两圈,锁开了。
李桂兰拉开吱呀呀的门,在门边拽了两下灯线。家里的灯忽闪两下,亮了。
外头已经破晓,但天还不太亮。筒子楼里,他们家又是背阴的地方,还是得开灯。
一片昏黄的灯光里,李桂兰走进了门。江奕跟在她后面,把门关上,挂上了锁。
他转头一看墙上,墙上的老旧单日日历已经撕没了一半。
1974年9月12日。
江奕走进门里,一脸淡然。
“哥。”
江奕转过头。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总共就里外两间屋子。一个小姑娘穿着一看就很塑料的红色碎花裙子,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了。
“天都亮了,怎么才回来呀。”她揉着眼睛,“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这是老江家排第二的姑娘,江奕他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