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时捂住嘴巴,啜泣起来。
那日樊珍楼里,她还抱怨他,说他剥虾怎么这么厉害,全然没有编手串时那样笨拙。
陈清玉的手笨的要死,她怎么就想不到,这样一个手工废物大笨蛋,要如何熟能生巧才能剥出那么完好的虾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娘亲~~”
一道甜腻的、仿佛被蜜糖浸过般的奶音响起,尾音拖得很长很长。
萧南时觉得这人的声音黏腻极了,只叫人起鸡皮疙瘩,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女娃被养的声音这样娇柔?
——没想到,她一扭头,在陈清玉的梦里看到了自己。
难怪他一见到她,就知道她是谁。
但那时他们都还小。从陈清玉的位置看,二人隔得很远,他又没有上前,只是在一旁默默窥视,所以她从未察觉。
彼时她还是个小丫头,不知道是去漪州前还是回来后,红皮筋梳着双云鬟,垂到两耳处,正贪嘴问萧夫人讨要糖糕吃。
“小时儿真是可心呢,惹人疼。”
一位妇人在旁边说道。这里应当是举行在宫中的聚会,女眷和小孩子们还未入场,坐在亭子里闲聊。
“虽说活泼,礼数却是万分周到的,长大以后也定是贵女的翘楚呢。”
“不求她翘楚。”萧夫人拗不过萧南时,还是将糖糕给了她,嘱咐她吃完甜食好好漱口后随意答话道,“平安喜乐就好。”
“萧夫人和丞相如此,教出来的自是第一流。”
“不管三流五流的,都是我的好女儿。”
众人这时都陆续着走了,好像是要去看贺妃娘娘新得的菊花。萧夫人说身子不适,带着萧南时依旧留在亭中。
不知为何,陈清玉也在角落看着她们,没有离开。
萧南时看向他的脸,发现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她低下头揪着裙摆,又抬眼看向母亲和自己。
“都说了在外端庄些,叫我母亲,叫娘也行呀。你倒好,一口一个娘亲娘亲,依恋得很呢。”
“我就喜欢叫娘亲。”小南时不仅要叫的亲昵,举止也亲密,一下子扑到萧夫人腿上抱住,毫无规矩,“娘亲,亲亲~”
“真拿你没办法。”萧夫人也疼爱她的紧,此刻更是一颗心都要化了,哪里还管什么鬼宫规,举起她抱入怀中猛亲好几口,软着嗓子说,“爱叫什么便叫吧,但有些规矩不能丢。
我们萧家书香世家有规训,你若实在不爱,就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私下里管你怎么闹……”
宫宴结束后,萧南时跟着陈清玉往太子府去。
这时她已经知道,这天是中秋。
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
马车摇摇晃晃,马不停蹄行驶着。车外的街道上满是行人,几乎都是一家子一起出行。
他们高高兴兴地笑着、闹着,穿梭在街坊市集之间;更远处是做成莲花模样的河灯,还有照亮夜空的天灯,灯火通明,照的孤身一人的他更显落寞。
萧南时趴在车窗上,泫然若泣:“别看他们了。你若是喜欢,也一起去玩玩。”
马车外适时传来下人的禀报:“殿下,陛下差人紧急传讯,明天晌午前一定要将这个文书完成。”
“知道了。”陈清玉说,“我今晚就做好,明天一早父皇就能批阅。”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其实殿下不必揽过此事,今日可是中秋……”
陈清玉没有回答,萧南时猜到他为何如此劳碌,心中酸涩。
马车颠簸了一下,她的眼泪随之滚落。
“不是只有去讨好才能得到爱。”她说。
“为什么有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爱?”
这时,她忽然听见陈清玉突兀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