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秘密谈话的书房被一脚踹开,二人连同萧南时一起看过去,只见萧夫人提着裙摆,严肃地进屋,关上门,狠狠地从地上将丞相拉起来扶正。
“别再自欺欺人了!”她说,“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在自己骗自己,骗自己眼前的就是我们的时儿,骗自己不论时儿变成如何样子都要顺着她。”
“可是一个人再怎样变,最内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萧夫人闭了闭眼,捂住心口,看上去万分痛苦。
“我们的时儿,或许早就不在了。”
她忽然转过身,对陈清玉深深一拜。
“臣妇不知为何陛下会追查小女的蹊跷,可臣妇依然斗胆在此请求陛下,将这妖女抓住审问,对外宣称她已死,且与亲王的婚约作废!”
萧南时看见娘亲俯首的背影,眼泪不止地落下。
原来她看出来了,原来她和爹爹一直都看出来了。
或许受认知的限制,一直不敢相信,可终于终于他们还是给出回答: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们爱的不是长成那样的骨肉,娘亲,爹爹,他们最爱的都是她本身。
萧南时一下子哭倒在地,掩面颤抖。再睁开眼时,已是十里红妆的长街之上,彩纸与红包纷飞,喜婆咿咿呀呀唱着恭贺新婚的歌。
“听闻今日亲王娶亲呢?”
“是那位萧丞相家的小姐,我知道她,说是京城第一淑女!”
泪眼朦胧间,萧南时看见远远飞来一道箭,从喜轿前骑在马上的陈宝闻身侧擦过,直直射入轿子里正忍不住狂笑的乌尼雅胸前。
四周一片混乱,人群被迅速控制住,有序地让他们撤离,萧南时便知这是一个局。
她眼瞧着陈清玉借安保不当为由发落折损贺川的羽翼,干净利落地换下昔日将军的大批人手;眼瞧着陈宝闻因为此事不被萧家承认婚约,圣上感念萧家丧女之痛,销毁萧小姐与陈宝闻的婚约,再不许人提及。
她一路跟着陈清玉去审问被救活过来的乌尼雅。乌尼雅正鲜血满身,念念有词。
“若那狗皇帝不突然死掉,我现在一定是皇后!”
“萧南时,我好不容易成了你,多好的机缘,那皇帝怎就那么薄命?”
“哥哥、父王,我要成为你们可望不可及的中原的皇后,你们且给我等着——等着——”
“杀。”
陈清玉站在刑室外,眼睛一眨未眨说道。
“不!”
乌尼雅害怕极了,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出来,爬到他身旁。
她用双手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虽然面容脏污却依然让这暗室生出春色,一双眼睛尤其熠熠生光。
“陛下,您看看我。”
“我也能做您的妻子的,陛下。”
乌尼雅顶着萧南时的脸,眼含秋水的望向他,泪珠涟涟,令行刑的人都忍不住动容。
“东施效颦。”
陈清玉突然没来由地说道,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却是最原始的想法。
“恶心。”
他看着这张美丽又陌生的脸,不自觉开口:“若萧小姐本人知道你在占着她的面容作怪,许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你们都干站着做什么?”他冷冷地说,“应萧家夫妇的心愿,把她的脸毁掉,杀了之后碾成粉末,交给他们寻来的僧人做法禁入轮回。”
萧南时看着他这从未见过的一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这一世,本该是陌生人,他却依然这样为自己不平。
“刚才你说,哥哥、父王?”陈清玉敏锐地说,“你是西域的公主。”
“老西域王已死,新王现在是长子乌始挐。”
“那朕,便送你们兄妹九泉之下相聚。”
乌尼雅大喊:“陈清玉你这个疯子!!你不可以这样!西域与中原有通商条款,我们说好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