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款会继续。”陈清玉说,“西域部族那样多,不是只有你们一族才想当王。
扶持新王,不过多出些力,多费些功夫,朕等得起。”
他从刑场走出,门口的萧夫人由丞相搀扶着,正巴巴看着陈清玉。
“陛下……”
“她是西域的公主,不知用何缘故化成了萧小姐的面容。”陈清玉将这几日用刑逼供的结果告知他们,“真正的萧小姐,早在落水时便被掉包,于乱葬岗上焚尸灭迹了。”
萧夫人一下子跌倒在地,萧丞相后退两步,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滚落。
萧南时浑身轻飘飘的没了力气,似乎感觉到手指尖传来滚烫的烧灼。
萧夫人仰天大哭,一边哭一边说:“我的时儿啊!我的时儿……”
“她本该一辈子无忧无虑,她走的那天还和我说秋天到了,要去樊珍楼吃螃蟹,要我给她剥……”
“她才不会铁了心倒贴那纨绔子弟,她哪怕一辈子不结婚,爱去哪去哪,她应当是自由的。”
“我不该让她多出府。”她痛心疾首,“她好好宅在家里,绣花听戏写写字,哪里会遇到这种事……”
“怀璧其罪。”陈清玉说,“错的是关在里面的人,不是让令爱出府的夫人,更不是自由走动的萧小姐。”
萧丞相闭眼良久,此时睁开眼,对陈清玉行礼。
“谢陛下恢复小女自由身,谢陛下替小女找到真凶。”
“日后,萧家必为陛下肝脑涂地。”
“不必为朕。”陈清玉依次扶起丞相夫妇,缓慢地说,他的声音对比起夫妇二人尤为平静,“朕彻查此事,只为公道,不求私心。”
“若要报恩,朕恳请丞相,为社稷苍生,清正朝堂。”
“假使有朝一日朕像先帝那样不在了……”他沉静地说,“还望丞相尽力辅佐新皇。”
丞相似乎也将他的话当作未雨绸缪,只当是皇帝对自己的嘱托,再度叩拜。
萧南时站在远处,盯着陈清玉,默不作声。
啪嗒,啪嗒。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掉。
陈清玉,这个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呢?
你是想让爹爹为你的朝堂鞠躬尽瘁,还是为自己死后做打算,选一位中流砥柱、肱骨良臣?
她原本想多看父亲母亲一会儿,可是陈清玉很快便与他们告别。
她只能跟着陈清玉的视角,回到政殿。
他万分平静地坐下,开始处理事务,并且召人来商讨对西域政权的颠覆。
待人走后,下人走进殿中,为他布置餐桌。
萧南时坐在陈清玉身边,看着他夹了菜放入碗中,却不吃下。
“你不是最爱吃芥菜了吗?”她指着一盘芥菜年糕对他说,“快吃呀,累一天了,你快吃一口呀。”
陈清玉放下筷子,对一旁的内侍说:“快入秋了。”
“不知现在可有螃蟹吃。”
“陛下想吃,自然是有的!”内侍从未听过陈清玉主动要吃什么东西,这时亮着眼答道。
“宫中现做太久。”陈清玉不疾不徐地说,“你差人去樊珍楼买,只要螃蟹。”
萧南时转头看他,他的脸色依然非常平静,像是深沉无波的湖水,叫人看不懂。
螃蟹来的有些晚,陈清玉等的却很耐心。
萧南时闻不见下人呈上的螃蟹香味,但眼瞧着便是樊珍楼的手艺,通体金黄透红,表面油光鲜亮。
陈清玉屏退旁人,一个人拆起螃蟹来。他拆了蟹,倒也没有立马吃,先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你笨死了,不是这样吃的。”萧南时对他生疏的手艺指指点点,“腮、心、膜都要去掉;腿上的肉要用签子推出来……”
见陈清玉听不到她说话,她忽然生出无边的寂寥。
大螃蟹横在盘子里,伸着钳耀武扬威。萧南时第一次觉得螃蟹长得那样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