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笙走到海棠树下,伸出短胖的小胳膊,蹦跳了几下,转头对芸娘道:「芸娘,阿蓉想要一株海棠花。」
「好,阿蓉等着。」芸娘点点头,去折了一只开满玉白花朵的,交给了杜时笙。
阿娘看着杜时笙粉雕玉琢的小脸在海棠花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玉雪可爱,便停下了画笔,摆了摆手,笑着对杜时笙说:「阿蓉,你去那处,阿娘画一画你。」
杜时笙乖巧地点了点头,依言站在海棠树下,一手握着那株海棠,一手拿着糖人,眯着眼,咧着嘴,露出一排珍珠似的小牙,挤得两个梨涡愈加深邃。
「夫人你瞧,阿蓉这鬼脸好生可爱。」芸娘掩唇笑道。
杜时笙不乐意了,嘟起了嘴巴,埋怨道:「阿蓉明明在笑!」
阿娘听了,抿唇一笑,说道:「好好好,阿蓉笑,阿娘画。」
画了半晌,杜时笙吃完了糖人,没了耐心,冲到阿娘怀里,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阿娘方才所画的画。
画中,一个小胖娃子站在海棠树下,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持着一株海棠花笑出两个甜甜的梨窝,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阿娘,这个糖人真甜。」杜时笙伸出小手,指着画中的那个还完好的糖人,在阿娘怀里撒起娇来,「阿蓉以后每天都要买一个糖人吃,不买两个,一个给阿娘,一个给阿蓉。」
「乖阿蓉,糖人吃多了要牙疼的。一会儿吃完糖人,让奶娘带你去用茶水漱口。」阿娘放下画笔,拍了拍阿蓉的脸蛋儿。
「不嘛,不嘛,阿蓉还要再吃一个!」小肉团用头在阿娘怀里乱蹭,闹腾的阿娘几乎抱不住她。
阿娘只好笑笑,嘴里哄着:「阿蓉乖,我的阿蓉最乖了……」
「谁家的小娃娃这么调皮呀?」一个洪亮沉稳的声音,从凉亭后的假山旁边传来。
杜时笙立马不再闹腾,老老实实坐在阿娘怀里,喊着:「阿娘在教阿蓉作画。」
只见,一位郎君大步走了过来,一袭深绯色官袍,衬得他风流清雅,仪表堂堂。
他笑着从阿娘怀里把装乖的小肉团抱了起来,肃声道:「阿蓉是不是,又不听阿娘的话了?」
说完,那郎君又目光闪闪地,冲阿娘眨了眨眼。
杜时笙看不懂这些,吓得不知说什么好,眼见她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已泛潮,阿娘赶紧说道:「霆郎,你莫吓她,要么一会哭起来,你可要哄好她。」
「哈哈哈,阿蓉莫哭,阿耶逗你玩呢!糖人阿耶给你买去!」阿耶一边笑,一边用下巴上的短须刮蹭杜时笙的脸蛋儿,直到逗得杜时笙「咯咯」笑个不停。
「莫再闹了,小心糖人脏了官袍,明早如何穿得……」阿娘温柔的声音,被阿耶朗朗笑声和杜时笙的奶声奶气冲地断断续续……
「阿耶……」杜时笙被自己的喃喃呼唤吵醒,嘴角边仍然噙着笑。
她再度睁眼,已是晨光熹微,红霞初现。
原是梦一场。
杜时笙微微怔愣片刻,赶忙从床下的檀木匣子里,拿出那幅被精心收好的画像。
画中的女童,一手糖人,一手海棠花,笑得如三春之花,与梦中阿娘所画,一模一样。
她纤细的手腕有些颤抖,这是她的画像。
梦里,阿娘为她作画,阿耶逗她玩耍。
这是第一次见到阿耶,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温暖熟悉之感,仍然在胸中徘徊,熨帖又踏实。杜时笙眼眶氤氲出了雾气,却又忍不住掩唇笑了。
阿耶深绯袍服加身的模样,气度款款,沉稳阔达,当真是应了那个「霆」字。
倘若阿耶和阿娘还未离世,过几日到了夏九九,一家人去乘风凉,一起吃些凉粉鲜果②,游河赏月,日子是何等惬意……
杜时笙想像着那温馨的画面,一时有些出神。
忽地,她眉尖微蹙,梦中阿耶所穿,是深绯色的官服啊!
第98章
杜时笙想起,昨日,韩公说崇永现下已是紫袍官员,而她梦中,阿耶所穿是深绯色袍服,也应是个高官。
可是,她还记得,有一次与何青讨论话本子人设时,何青曾提过,水部是工部下的内设机构,水部郎中应是穿浅绯色或者绿色官袍才是。
难道,阿耶曾被贬过官?
杜时笙蹙起眉头,不禁生出了许多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