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笙一瞧,那拍桌之人正是笑脸大叔。他现下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笑意,反而是一脸愠色,那气场模样,犹如千钧待发,当真让人有些畏惧。
万琮衍看着宋成和对他微微摇着头,只得将怒气压下,深吸口气,说道:「给某再来一杯乌梅饮子,要冰过的!」
孟掌柜闻言,面上露出了无限的祈盼和向往之色。他方才吃了许多被杜时笙下了「猛料」的菜,又酸又咸又辣,早已有些口渴。此刻,他听见了冰冰的乌梅汁子,不禁愈发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杜时笙见状,对阿泰眨眨眼道:「给孟掌柜也上一杯,也要冰过的。」
阿泰会意,去厨房取了那杯「定制」乌梅饮子。
孟掌柜正要拒绝,却见她又对自己温文一笑,道:「这是儿送给孟掌柜的。到时,还烦请孟掌柜多多费心,尽快将儿的镯子找出来,不日,儿便上门去赎回。」
「嗯。」孟掌柜囫囵应了一声,接过阿泰送上来的饮子,「咕嘟嘟」喝了起来。
饮子里冰块还浮着,孟掌柜只觉肠肚一片冰凉,牙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是一阵嘶嘶哈哈。但他着实口渴,便忍着凉意,一口气将杯中的饮子都喝了。
一旁的万琮衍和宋成和见了,都不禁挑了挑眉,这种吃法,凉的丶辣的丶热的丶冰的,这孟掌柜走出清欢小馆,怕是就要直接去找郎中吧!
万琮衍咧了咧嘴,这侄媳妇儿哪都好,便是一个人在市井生活,也不会吃亏。只是,似乎,性子手段厉害了些……
喝完饮子,孟掌柜已然全无吃饭的兴致,不想再在清欢小馆里多待一刻。
他站起身来,对着杜时笙问道:「小娘子,现下我可以拿一个桃子了吗?」
谁知,杜时笙却以帕子轻轻掩鼻,两条秀美微微一蹙,向后躲了躲,好似闻到了什么异味。
她见孟掌柜盯着自己,又假意轻咳一下,似是掩饰一般说道:「当然。」
说罢,她还有些嫌弃地,示意阿泰赶紧拿几个桃子来,给孟掌柜挑选。
孟掌柜一怔,在手上呼了一口气,果真,一股浓重的大蒜之味,久久不息。
此时,孟掌柜的腹中,辣的丶酸的丶热的丶冰的搅成一团,已然火辣辣,不大好受。他又被大蒜味道一熏,这顿饭,就差悉数吐出来了。
他强忍着不适,心中怒火中烧,随手指了一只桃子。谁知,拿过来一看,却是一个「舍」字。
杜时笙掩唇一笑,说道:「恭喜孟掌柜,好寓意!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孟掌柜大家大业,必是舍得有度,才生意如此红火。」
孟掌柜一听,气得想拿桃子砸杜时笙,叫他舍,不如要了他的命。他心中暗恨道,等将这桃子给了王管事,看我不求着王管事给你这市井儿好看!
「孟掌柜慢走,日后常来铺子吃饭!」阿泰依着孟掌柜的要求,将他未曾吃几口的烤香肠和烤猪肘,用一个木碗装了,送给孟掌柜道,「掌柜要带回去的菜肴。」
「这是什么碗!像个乞儿用的!」孟掌柜看着那有些破旧的木碗,两道秃眉竖了起来。
不远处,方才那个徘徊在清欢小馆门口的癞头乞丐,正蹲在树荫下,眯着那只露出来的眼睛,望着清欢小馆里的动静。
听到孟掌柜如此说,他面上生出一脸的愤恨。
阿泰赔笑道:「孟掌柜,铺里的油纸袋子刚好用完了,这碗结实,凑合凑合吧。」
孟掌柜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结果,一不留神,在门槛处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屎,肘子和香肠都掉落在地上,桃子也脱了手,骨碌碌滚了出去。
他急忙叫道:「哎哟——」
结果,忽听得一阵狗叫,那肘子和香肠,都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黄狗,给叼了去。
原来,他方才绊在了金黄豹身上。这只傻狗正自睡得香甜,被人踩了一下,跳将起来便叫。谁知,却见到肘子和香肠从天而降,金黄豹立时欣喜若狂,叼起肉肉就跑到一边。
孟掌柜气急,正要伸脚狠狠踹一下金黄豹,却听见阿泰说道:「孟掌柜,桃子!桃子滚远了!」
他这才瞧见桃子越滚越远,连忙连滚带爬地去捡桃子,丝毫不在意自己一身锦衣沾满了泥土。
这桃子,现下只怕比他的命还重要。
那桃子滚到了那个癞头乞丐脚边,眼见便要滚在那乞丐又脏又臭,还露着脚趾的草鞋之上。
孟掌柜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将桃子捡起,还吹了吹桃子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将这桃子放入怀中。
阿泰见状,在铺门口吆喝道:「孟掌柜下次再来!」
孟掌柜回头瞪了一眼清欢小馆的招牌,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毫无他法,只得将气撒在癞头乞丐身上,对着他啐了一口,道:「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