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永远在为旁人遮风挡雨,却从未有谁为他撑起过一把伞的男人,她内心只有无尽怜惜。
她不知道自己眼下应该做些什么,只能用这样的举动告诉他——我陪你,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
李长庚盯着那双手,沉默着。
然后,缓缓闭上眼。
许久。
当他再次睁眼时,茫然与挣扎已尽数不再,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清明与坚定。
他握紧了宫怜月的手。
这一刻。
他体内来自这方天地的灵气彻底散尽,却有一缕恍若不属于这片世界的气息,一闪而逝。
除了他自己,谁也感知不到。
他嘴唇碰撞,不知是对宫怜月,还是在对这方天地,缓缓开口:
“本座一生,几经杀戮,风雨飘摇。”
“虽然向往凡人的宁静,但既然已经踏上这条白骨路,本座偏要看看山那头的风景,埋骨后悔。”
“天地不许,何干本座,本座的道,自在本座心中,在本座脚下,本座要走的路,天也拦不了。”
“本座要…化神!”
…
…
剩下的路程,宫怜月似有心事,兴致一直不太高,就抱着李长庚胳膊,依偎他肩头,也不说话。
直到马车停下。
赵静忠给两人安排的住所,就位于赵家府邸隔壁,是一处同样清幽雅致,景色宜人的梅花小院。
实际上。
这一整排院落,都是赵家资产,每日都会请专人打扫清洁,所以简单拾掇一下就可以直接入住。
安顿好自己家眷,赵静忠又派人送来生活必需品,但宫怜月还是独自上了趟街,不知去买什么。
回来后她便把李长庚赶到外头,自己在房间里一顿忙活——对此李长庚并未多问,由着她折腾。
半晌。
她拉开房门,招呼李长庚进来。
待看清屋内景象,饶是以李长庚的心性,都不禁微愣——
烛影摇红,鸾帐垂珠,锦缎衾面上,金丝鸳鸯交颈,绣枕旁,翡翠合欢佩轻悬。
檀木几案氤氲着沉香。
两盏银酒卺映着龙凤烛泪,窗棂剪纸的双喜被月色浸透,在青砖地面洇出暗红纹路。
这间原本普通的屋子,俨然被对方布置成了青庐模样!
宫怜月关上门,点燃红烛,端起一杯苏酒,递给李长庚。
“所以,你刚刚买这些东西去了?”
李长庚接过酒盏,视线却跟着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玄纁礼衣的宫怜月的移动而移动。
少女没有回答,端起另一杯酒盏仰头饮尽,随后取出古筝,坐上鸳鸯榻,顾自弹着。
琴声悠扬而婉转,传出房间,传出院落,传出很远很远。
这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似乎在试图用筝声,抚平自己内心的紧张与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