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队在峭壁下的客栈休整两日后重新上路,因着这两日吃饱喝足,众人说说笑笑,鼓着股牛劲儿将马车赶得飞快。
一匹长毛小棕马从后面追上来:“大师兄,粮叔问您咱们是在十里外的枣儿沟休停一晚,还是趁热打铁往府城赶?”
“老人说先下大片无大雪,先下小雪有大片。”*
赵重摸了摸随风落下的雪花,又沉思一会儿:“去告诉你叔伯师兄要快马加鞭往府城赶,不得耽误,咱们定要在关城门前进入府城。”
魏渝拉了拉缰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成,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他将赵重的话转告一众叔伯师兄,路过粮庄的马车时抬手掀开布帘,里头正坐着他兄长魏承和孙少东家。
“罐罐。”
魏承视线落在他冻得通红的脸蛋上,微微皱眉:“羊奶羹应当撒欢够了,马上落雪外头又冷,你快些进暖棚里暖暖身子。”
羊奶羹不是镖局常年拉货的壮马,它闲散惯了,前几日拉车拉货是新鲜,哒哒着小马蹄甚是欢快,还常与壮马暗自比较快慢,眼下新鲜劲儿一过,便尥蹶子想要像小黑狼一样威风凛凛的跟着开路的高马一道跑。
“没事,我不冷。”
魏渝露出个笑,黑色毛绒皮子帽将他小脸衬得更为雪白漂亮,护手蹭了蹭下巴尖儿上的雪花:“再者大师兄说今儿咱们不歇了,一鼓作气直奔府城!”
“真的?!”孙少东家又是狂喜,若是能在夜禁前赶到府城,今儿晚又能用热汤泡脚,还能睡上暖和榻子。
“当然是真的,大师兄都算好时辰了。”
魏承点了点头,将膝上护手送到罐罐跟前:“换这个戴。”
魏渝听话摘下自个儿因着出汗变得湿冷湿冷的护手,接过哥哥的护手戴上后那双圆眼睛当即一亮:“好暖和!”
“能不暖和吗?”
孙少东家揣着手笑:“魏学子一直抱在手边暖着呢。”
又感慨一声:“我家中也有五六个兄弟,可见着面却像是仇人般,提防他们下阴招都来不及,还哪里奢望彼此心里惦记着?如今见得魏学子和幼弟兄弟情深,我也多少理解我爹见天念叨着手足之情,也真教我等羡慕啊。”
像是孙少东家这等人家,恁老些兄弟多半是妾子所出,个个削减脑袋都想谋得家族利益,哪里来得什么兄弟情深?
魏承只是笑笑,并未多言,魏渝却宝贝似的搓搓毛绒护手:“罐罐的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天色青黑,钩云渐散,呼啸寒风卷着粗粝雪沙狂追着官道上的数匹壮马。
“闭门鼓响了!”
府城的宵禁比凤阳镇严苛不少,当府衙浮沉漏刻散尽之时,官差会在城门前擂闭门鼓六百整下,鼓声停,城门大关,任何人也不得进入府城。
“快,后面的兄弟跟上!”
马蹄声起,鼓声烈烈,魏承兄弟俩离着老远便见着幽州城门极其高阔巍峨,城门两边的青墙飞扩千里,好似寒光静垂夜,皓彩满重城。
幽州城便是如此,那爷爷口中的一只珍珠鸡就要三十多两的应天府和权贵万千的皇城京都又该是何等风光?
魏渝眼底有火光闪过,胸中微微鼓动,那颗稚嫩坚韧的野心好似要从薄薄胸口跳动出来。
赵重跳下马先一步来到城门前,掏出税银和路引给把守城门的官差察看,边说话边偷偷将袖口的钱袋子“神不知鬼不觉”滑进那官差的袖口里,官差三白眼往下一瞥,微抬袖口好似在掂掂重量,又抬头与大师兄对视一笑,为难训斥的话便没说出口,见着旁的官差搜查完马车上的粮货,他大手一挥:“开城门!”
“城中不准骑马,尔等莫要在街上闲逛,速速寻摸店家留宿!”
两扇城门缓缓打开,魏家兄弟也跟着众人往里走,府城便是府城,只见道路两旁楼阁高耸,青瓦长墙,错落有致,还未到年底那模样精致小巧的灯笼的便高高挂起,形状百样,虾灯、鱼灯、仙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