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他未曾经历过这等景象，不免好奇。凑到一个摊位前，左看右看了半天。
nbsp;nbsp;nbsp;nbsp;摊主是个老人，看着这青年人一身锦绣华服，眉宇间不掩好奇之色，便知这定是个富家公子，甚少见过这种粗陋玩意儿。便赶忙诚惶诚恐地为他介绍起自己扎的这些花灯来。沐云书在宫里长大，精致花灯不知见了多少，各个都手巧得胜过这老人百倍，自然觉得无趣。反倒是瞧见河灯，觉得稀奇得很，指着让这摊主卖了他个，借了纸笔站那写画了半天。
nbsp;nbsp;nbsp;nbsp;买完河灯，也不肯让跟在旁的侍卫帮拿，宝贝似的捧着，按那摊主所说走到了这城城中唯一的一条护城河旁。
nbsp;nbsp;nbsp;nbsp;这座小城虽位处边关附近，却离漠北还远得很，是以有护城河这等奢侈之物。沐云书来那河附近之时，许是刚好撞到放灯的时候，人群拥挤在河边，等候着放下写给亲人的河灯。他自幼娇生惯养，未曾见过这等情况，又不乐意和一般平民一起排队，顿觉十分无趣。可左右又不肯随处丢了自己写好的这灯，只得百无聊赖地沿着护城河往下走，以期找到个清净位置。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别的，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就在他耐心都快消磨殆尽之时，面前忽地出现了个近水石梯。沐云书正愁找不到地方，不由眼前一亮，疾步走了上去，将手里河灯小心翼翼地放了河里。
nbsp;nbsp;nbsp;nbsp;说实在的，他也不知自己这番所作所为究竟有何意义，又或只是权作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但奇迹般的，他自打出宫以后便闷在心中的一口气，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就仿佛那人已经放下这些过往一般。
nbsp;nbsp;nbsp;nbsp;他顿觉双眼一热。
nbsp;nbsp;nbsp;nbsp;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喧闹传来。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骤被打扰，心情糟了不少，免不了皱着眉头回望，不想却见了个提了满串河灯的小姑娘，站在那儿和几位他的便装侍从纠缠。说了几句，那小姑娘脸上露出愤慨神色来，很是愤愤不平，仿佛被这几个肮脏的大人给欺负了似的。
nbsp;nbsp;nbsp;nbsp;他看着好笑，又觉得这小姑娘怎么也不看像是个坏孩子，便喝止了几个侍从，让他们把那小姑娘给放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那小姑娘看见他，脸上浮现出欢喜神色，直说：“谢谢哥哥！”
nbsp;nbsp;nbsp;nbsp;说完，冲几个侍从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nbsp;nbsp;nbsp;nbsp;实话说，她拿着好几个灯，还要做这动作，实在很有些困难——张牙舞爪的，让在场大人纷纷有些忍俊不禁。沐云书也忍不住笑了，招了招手，随意问道：“放给谁的？你爹娘呢？”
nbsp;nbsp;nbsp;nbsp;“娘亲去城街卖扎的花灯啦！”小姑娘甜甜笑道，“她走前嘱咐我记得一定要来河边放灯，不然……”
nbsp;nbsp;nbsp;nbsp;说着，她做了个扇脸的动作，脸上摆出很疼的样子龇牙咧嘴道：“我就完啦！”
nbsp;nbsp;nbsp;nbsp;“哦？”沐云书挑挑眉，“那你可得感谢我把你放过来了？不然你娘亲回来定要揍你一顿。”
nbsp;nbsp;nbsp;nbsp;“是，是。”小姑娘眼睛一转，机灵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感激您了吗！”话罢摘下一只河灯塞到他手中，非说是赠他的谢礼。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看着手里比自己买的便宜货还要简陋的河灯，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说怎么也是小丫头一番好意，总不能太过严苛，只得捏着鼻子收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但左想右想也想不到准备放河灯的第二个人选，愁得他望着那灯干瞪眼了半天。
nbsp;nbsp;nbsp;nbsp;许是看他无聊，小姑娘拿着炭笔细声细气地问他：“哥哥会不会写字呀？”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心说这是瞧不起他么，面上不显，道：“自然会的。”
nbsp;nbsp;nbsp;nbsp;“那帮我写一两个河灯吧？”小姑娘眼前一亮，高兴道，“我才开始识字，写的慢，还丑。娘亲总和我说写字的时候心里虔诚就好，但我觉得字写的这么丑，寄到奈何彼岸的时候，对方看不懂我这些愿望，那该多难受啊！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nbsp;nbsp;nbsp;nbsp;她朝着沐云书挤眉弄眼。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顿悟：合着把他当免费抄书先生来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横竖他今日心情好，也就不太在意这小姑娘冒犯他的事情，反而很愿意做些好事来。但逗一逗还是必要的，便倨傲道：“帮你又没好处，不帮。”
nbsp;nbsp;nbsp;nbsp;“哎呀，求您了！”小姑娘看他拒绝，也读不懂他眉宇间的玩笑意味，急的一跺脚，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然我真没法和娘亲交差！我自己良心也会过不去的！”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本来也无意为难她一小女孩，便忍不住嗤笑出声，淡淡道：“逗你玩的……既然你这么诚恳，帮上一帮倒也无妨。”
nbsp;nbsp;nbsp;nbsp;小姑娘当即破涕为笑。
nbsp;nbsp;nbsp;nbsp;她珍宝似的把只炭笔举到他面前，说：“交给哥哥啦。”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嫌弃地接过那只脏兮兮的炭笔，心说今日权当做好事了，问她：“你说吧。”
nbsp;nbsp;nbsp;nbsp;“这只灯要寄给爹爹。”她蹲在沐云书面前，一字一顿道。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闻言，笔尖稍顿，依着她的意思将寄给她爹爹的河灯写好了，摆在一边。
nbsp;nbsp;nbsp;nbsp;言语间，他知道了这小姑娘的爹原本是戍边士兵，因与匈人冲突早就亡了的。她娘一人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日子过得分外艰难。是以她打小儿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如何在别人的议论之中挣扎着过活下去。
nbsp;nbsp;nbsp;nbsp;听着她的故事，沐云书忽地想起了自己，忍不住就对这小姑娘浮出几分怜悯之心来。
nbsp;nbsp;nbsp;nbsp;对方絮絮叨叨说了一串儿人名，沐云书因得有方才故事作怪，写得倒也算心平气和，权作练笔了。只是对方却在他心境平和之际，蓦地吐出来了个名字，顿时让他方寸大乱。
nbsp;nbsp;nbsp;nbsp;那小姑娘眉眼弯弯，对他低声说：“哎呀，这最后一个人……叫沐羽。”
nbsp;nbsp;nbsp;nbsp;沐云书河灯一个没抓稳，险些掉在了地上。
nbsp;nbsp;nbsp;nbsp;心绪几经起伏，只觉得波涛澎湃如同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唯有随波逐流。他冷静许久，仍不能平静，顿觉对方之前所有如同戏耍他一般，气得狠狠将河灯摔在地上，怒道：“你逗我？”
nbsp;nbsp;nbsp;nbsp;对方一看他生气了，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你不知道吗？那个谦王呀！谦王沐羽！他人可好了！”
nbsp;nbsp;nbsp;nbsp;被那句“他人可好了”给莫名击中了开关的沐云书愣了愣，撇开了视线。但心中仍久久不能平复，心中总有种如同被耍猴子似的侮辱感。他想了想，问道：“你和他有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