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5怜悯之人是谁
1996年9月22日晚
罗马尼亚凤凰社根据地
痛苦将我撕碎,该死的意识渐渐回笼,而这痛苦却愈发猛烈,我简直无法忍受,闷热的空气像蒸炉一样包围着我整个身躯,疼痛在发酵、不停地发酵。。。。。。
夜幕在山谷之中压倒了白日的脊梁,带来了繁星,阿斯皮娅僵硬地环顾四周,她似乎站在病房之内,洗净的白床单、倾倒在地的魔药和她身上流的血,这味道很怪,她站得很远,紧紧捏着鼻子,皱起眉毛向左跨了一步,她想看清楚病床上发生了什么,是谁的背影遮挡了她?是谁的哭泣比站在死亡关头还要痛苦?
他跪在地上,双肩耸动,他的哭声掺杂着绝望、懊悔还有祈求,流动的空气都像在对他残忍地行刑,阿斯皮娅缓缓踱步向前,她看到病床上的人血肉模糊,男人的脸孔变得清晰。
我有太多的疑问、数不尽的困惑,我想念你和母亲。她呜呜哭泣着,双手捧住脸颊,眼泪从指缝中逃逸,她哭泣这一切的一切困惑都无法解答。
梦境变换,一双被大量脂肪包裹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他在颤抖,在战栗,但仍紧紧地捂住她的眼睛,她用力掐拧着这双手,尖叫着,她的眼泪被堵在眼角,湿润了这双粗厚的手。
“他怎能、怎能抛去阿斯皮娅?”那人在她的头顶呢喃道,于是她的挣扎停下了,她静静聆听着。
可是沉默像沉重的铅砸在空气里,阿斯皮娅感到恐惧与不安,透过手指缝隙,她看到一扇打开的房门,一张双人床上躺着那个男人,暗红的血液在他的嘴角停驻,血液染红了枕套与她的眼眶。
“他饮下了大量活地狱汤剂,魔药腐蚀了他的咽喉、肺腑和脾脏,无力回天。”
有人下了死亡通牒,于是她在梦中挣扎,头冒冷汗,手指悬空颤抖,仿佛要抓紧上空的这团空气,却失败了,于是她呻吟,发出小兽般的低声嚎叫,她用呼唤着,“父亲。”
昨夜他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视线中昏暗的灯光印在她的手掌中,她沉默地注视着,感受着他亲昵的抚摸。那么落在发顶的轻吻是您的告别吗?她喃喃道,母亲死后,您寡言沉闷,灵魂也消失不见,于是今晨您自尽于房中,您爱她,并且说您是她彻头彻尾的追随者,那么您不爱我吗?
您不爱我吗?阿斯皮娅问。
她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睫毛残留的阴影被眼泪占据,阿斯皮娅动了动双唇,咽喉发烫、上颚发烫、舌尖也发烫,她仿佛吞噬了火焰,字句无法从口中溜出。
黑暗中有人发现了她,她艰难地移动脑袋,视线中蓬乱的金发将那人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你是谁?阿斯皮娅想要发问。他的脚步声里藏匿着迟疑,他慢慢走近,直到停在她床前,她才清楚地看清他——绸缎般的黑发垂落在两耳前侧,一双眸子里盛着深夜的漆黑,他的鹰钩鼻格外熟悉,他的薄唇总是冷漠无情,说出的话也总是拒绝和讥讽。
西弗勒斯·斯内普,见过她母亲的死亡,黄昏站在食死徒之列发号施令,深夜却出现在凤凰社的根据地,站在伤者的床畔,他身上有多少未曾告人的秘密?
“你对自己的魔药有信心吗?”他问。
我对我的魔药有足够的信心,阿斯皮娅想说,但她只是费力将头在枕头上蹭了两下。
黑暗之中,斯内普将玻璃瓶的木塞拔掉,一股温和的魔药味在她的鼻尖弥漫,是她熬制的钻心咒疗愈剂。他在迟疑,当他微微俯身时,阿斯皮娅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将她扶起,冰冷的手掌扣住她的肩膀,像利爪无情贴上了猎物的皮肤,他两颊的黑发遮住了他的情绪,只剩苍白的鼻尖翕动。
药剂瓶口紧贴着她的嘴唇,她吃力地吞咽,从瓶口与嘴唇之间的缝隙漏出的液体湿哒哒地向下滴落,打湿了他的手指,她在黑暗中羞红了脸,片刻,她感到有一阵火苗从胸口开始升腾,烧死了身体的痛楚与精神所经受的酷刑。
两种火焰交锋后,盘踞于神经末梢的痛苦开始消退,阿斯皮娅终于恢复了力气,她等待着斯内普将药剂瓶收好,然后轻咳一声,“先生,这儿只有我这一张床,还是众人都在?”
“我施了隔音咒。”他回答。
这很好,阿斯皮娅心想,他知道自己有话要问,他能够洞察人心。从那晚的争吵过后,他们没有以任何形式交流过,面对面交谈、书信又或是传话,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但他只是点亮了魔杖的荧光。
他的面具早已卸下,那张脸上堆砌着黑袍加身,站姿一如往常。
“你的魔药似乎效用不够。”
“哪一方面?”她问。
他不会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似乎、好像和大概这些词并不会出现在与她交流魔药的对话中,阿斯皮娅捕捉到这句话中细微的怪异,但她仍像个学生一样发问。
“它封闭了你的思想,”他的眼中酝酿着原始的真理,她深信不疑,“堵塞了你的大脑和喉咙,你想要询问我的事情你无法说出口,因为你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你猜到你的母亲艾莉诺拉·斯拉格霍恩从前是食死徒并且为此感到痛苦,你可怜的神经无法承受这个事实,所以你晕厥在半路。”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反驳的咕哝,被揭穿后的不满逐渐转变为对真相的渴求,于是她安静地靠在床头,听着他继续说。
“我所说的话并不是你找寻的全部。她的死因很简单,急功近利——她期望被黑魔王认可,也期望达到蔑视莱斯特兰奇一家的高度。于是她对一位刚刚完成任务的年轻人暗下杀手未遂,间接导致了自己的死亡。”
“那位年轻人是您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