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命人封锁密室,将证据尽数带回,并拟写奏章,准备上报朝廷。
然而第三日清晨,变故突生。
县令突然登门,神色慌张:“林大人,不好了!周山长今晨投湖自尽,幸被渔夫救起,现昏迷不醒,恐性命难保!”
林知远心头一震,立刻赶往书院。只见周文渊卧于榻上,口吐白沫,面色青紫,大夫诊断为服用了剧毒“断肠草”。床头留有一封遗书,称自己“年迈昏聩,误信奸人,致书院声誉受损,愧对圣恩,唯有一死谢罪”。
“死得太过凑巧。”林知远冷冷道,“分明是有人要灭口。”
他返回驿馆途中,忽觉身后有人跟踪。转入一条窄巷后,两名黑衣刺客骤然杀出,刀光直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闪过,为首刺客手腕中剑,惨叫倒地。另一人正欲逃窜,却被赵承恩从屋顶跃下擒获。
审讯之下,此人供认受雇于“京中贵人”,任务是阻止林知远将证据送出余杭,必要时可“不惜代价”。
“京中贵人?”林知远眼神锐利,“可知是谁?”
“小的只是底层杀手,上头只说……事成之后赏金千两,若失败,全家灭口。”
林知远闭目良久,终于明白??此案背后,早已牵连朝中巨擘。周文渊不过是棋子,真正操控这一切的,极可能是宰相赵崇安一党。毕竟,这些年有多少官员经由此类渠道打通关节?一旦彻查,势必引发政坛地震。
但他不能退。
当晚,他提笔疾书,将所有证据整理成册,另附奏章三封:一封呈报皇帝,详述案情始末;一封密送御史台陈慎之,请求协同督办;最后一封,则寄给恩师、退休老臣柳?,恳请其在关键时刻主持公道。
“公子,这样做太危险了。”林伯忧心忡忡,“一旦激怒权臣,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林知远望着窗外明月,轻声道:“我记得小时候问父亲,什么叫‘士不可不弘毅’?父亲说,读书人要有脊梁,宁折不弯。今日我若沉默,便是辜负十年寒窗,辜负天下寒门学子之望。”
七日后,快马加鞭将奏章送往临安。
与此同时,余杭城内风声鹤唳。接连三名涉案胥吏暴毙,或吊死家中,或溺亡河中。城南书院被迫关闭,学子四散。而周文渊虽保住性命,却已神志不清,整日喃喃念着“我不是主谋……我只是执行命令……上面还有人……”
一个月后,圣旨终于抵达。
诏曰:着翰林修撰林知远即刻返京述职;江南学政案交由都察院会同刑部彻查;涉案人员一律拘押候审;暂停全国书院荐举资格三年,重订准入章程。
林知远接旨时,站在余杭城楼上,遥望钱塘江潮滚滚东去。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赵崇安不会善罢甘休,陈慎之也可能只是利用他打击政敌。真正的改革,远比查处一桩案子艰难百倍。
但他已无退路。
回京当日,百姓夹道相送,许多贫寒学子跪地叩首,高呼“青天状元”。他一一扶起,只说了一句:“诸君勉之,功名不在门第,而在心中信念。”
马车启动那一刻,一封信悄然落入他怀中。拆开一看,无署名,仅一行小字:
“小心身边人。”
林知远瞳孔微缩,缓缓将信纸揉成一团,投入路边火盆。火焰腾起,映亮了他的侧脸??坚毅、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踏在刀锋之上。
而真正的较量,此刻才拉开帷幕。
数日后,临安城外十里长亭,几名身穿便服的男子正在等候。为首者面容清癯,手持拂尘,正是宫中掌印太监高德全。他奉密旨而来,只为迎接一人??那个敢于撼动权贵根基的新科状元。
“听说他在余杭查出了大案子?”一名随从低声问。
高德全微微一笑:“可不是一般的案子。牵出来的线,能绕皇宫三圈。”
“那皇上……究竟是想查,还是不想查?”
老太监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烟尘扬起处,悠悠道:“天子之心,岂是你我能揣度的?我只知道,有些人,注定要做棋子;而有些人……”他顿了顿,“是要改规则的。”
马蹄声渐近,林知远的身影出现在官道尽头。
阳光洒落,照亮了他的乌纱帽檐,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朝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