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考的秀才们三更天便赶到学宫街口,从家人手中接过考篮,出示浮票进入学宫街。
学宫门口,水学正和三位教谕分立一处,身边小吏打着大大的灯笼,写着各自学校的名称。
秀才们便找到各自的学校,向学正。。。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陈砚之披衣坐在书案前,一盏油灯昏黄摇曳,映得他眉目清冷。笔尖悬于纸上良久,终是落下一行小楷:“臣陈砚之,伏惟陛下明鉴。”字迹工整却不带半分温度,像极了此刻他的心境。
自科举放榜以来,朝中风云变幻,原本只求一纸功名、安身立命的他,竟成了众矢之的。状元及第,本该风光无限,可这荣耀背后,却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礼部尚书李崇文昨日登门,言辞殷切地邀他入府叙话,实则步步紧逼,问起殿试策论中“裁冗官、省赋役”一条的出处与深意。那篇策论,原是他闭门苦思七日而成,字字皆出自肺腑,未曾想竟触了权贵之忌。
窗外忽有脚步声轻响,陈砚之警觉抬头,只见门缝透进一道黑影。他不动声色,缓缓将手中信笺收入袖中,低声道:“谁?”
“是我。”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疲惫与谨慎??是林修远。
门开一线,林修远闪身而入,肩头落满雪花。他是陈砚之同年进士,同为寒门出身,二人自乡试相识,一路并肩赴京,情谊深厚。此刻他面色凝重,摘下斗笠,低声说道:“我刚从宫外回来,听内廷小太监说,今夜御前会议,陛下提及你那篇策论,几位阁老脸色极不好看。”
陈砚之冷笑一声:“我说的都是实情。江南三州百姓一年所纳粮税,尚不足养活在京官员三月俸禄。冗员泛滥,苛捐杂税层层加码,若再不改,恐生民变。”
“可你说的是实话,却动了太多人的饭碗。”林修远压低声音,“李崇文已密奏陛下,称你‘年少轻狂,妄议国政’,更有言官准备明日上疏弹劾你‘沽名钓誉,煽惑民心’。”
屋内一时寂静,唯有油灯噼啪作响。
陈砚之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到京城时,在城南破庙避雪的那一夜?”
林修远一怔,随即苦笑:“怎会不记得。那时你说,只要文章能达天听,哪怕只换得一句嘉许,也不负十年寒窗。”
“如今文章真到了天子眼前,”陈砚之缓缓站起,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望着漫天飞雪,“可他们不想听真话,只想听顺耳的话。”
林修远叹道:“所以你要小心。李崇文背后站着的是首辅裴仲衡,此人老谋深算,最擅借刀杀人。你若被贬出京,不过是他们眼中一颗碍眼的小石子罢了。”
陈砚之回头看他,目光如刃:“那你告诉我,若我不说,谁来说?若我们都缄口不言,这天下还有何人敢言?”
林修远张了张嘴,终究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叩门:“陈公子!陈公子可在?”
陈砚之皱眉,示意林修远藏于屏风后,才开口道:“何事?”
门外是个年轻小厮,气喘吁吁:“我家老爷请您即刻前往府上,有要事相商!”
“哪家老爷?”陈砚之问。
“刑部侍郎周大人。”小厮答道。
陈砚之一愣。周延章为人正直,素有清名,与他并无深交,为何深夜相召?
他略一思索,点头道:“备马,我去一趟。”
林修远从屏风后走出,担忧道:“不可贸然前往,恐有诈。”
“若真是陷阱,躲也躲不过。”陈砚之淡淡一笑,“况且,周大人若真有意助我,这一趟便不能不去。”
雪越下越大,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陈砚之裹紧狐裘,心中思绪翻涌。周延章为何此时找他?莫非与近日朝局有关?
抵达周府时,大门未关,一名老仆引他直入书房。周延章正在灯下翻阅卷宗,见他进来,起身相迎,神色肃然。
“贤侄来得正好。”周延章挥手屏退左右,亲自斟茶,“今日午后,我在刑部接到一封匿名密信,内容惊心。”
陈砚之接过信,展开一看,瞳孔骤缩??信中详述了一桩三年前的旧案:扬州盐税亏空百万两,地方官吏勾结盐商虚报账目,而真正幕后主使,竟是当朝首辅裴仲衡之婿,时任户部右侍郎的沈?!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年负责查案的巡按御史莫名暴毙,案件草草了结,涉案人员仅贬官了事。而这封信的末尾赫然写着:“今有新科状元陈砚之,直言敢谏,或可雪此沉冤。”
“这……”陈砚之手指微颤,“大人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
周延章沉声道:“因为你写了那篇策论。因为你不怕得罪人。因为你是这朝堂之上,唯一还肯说真话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