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贴在她发顶,呼吸又沉又重,像是要把所有说不出的心疼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时从意把脸埋在他肩窝,闻到雨水,草木和他特有的气息。
远处传来聚餐的欢笑声,火光映亮半边天空,而他们在这个安静的角落,分享着一个跨越了十七年的秘密。
“他一定很骄傲。”席琢珩说:“他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这么好的人。”
夜风掠过树梢,金属牌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从时光深处传来了回响。
第74章
赵志强弯腰检查轮胎气压,粗糙的手指在胎面上按了按,转头朝李明昊喊:“李工,右后轮有点亏气,得补点!”
“来了!”李明昊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从工具箱里翻出便携气泵,蹲下身开始给轮胎充气。
昨天难得露脸的太阳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下厚重的云层压在头顶。
三辆越野车旁堆满了打包好的装备,队员们正进行出发前的最后检查。
向前和一位老师合力抬着沉重的激光雷达仪器,周敏则核对着医疗包里的物品。
席琢珩则站在车尾处,将把几个防水背包整齐地放进后备箱。
他动作熟练,每件装备都摆放得当,那麻利劲儿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仿佛真是个常年在野外工作的老队员。
“都装好了吗?”
吴教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清单核对。
老校长带着几位村民走过来,手里捧着几个油纸包。
“路上带着吃,”老人将包裹递给吴教授,“自家晒的腊肉和菌子,不值什么钱,就是能放得住。”
吴教授郑重地接过:“校长,这次多亏了您和乡亲们。”
“说这些做什么,”老校长摆摆手,目光扫过操场上那面在晨风中轻轻飘动的国旗,“你们地质队的人啊,来了又走,可留下的东西,比什么都长久。”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刚从围墙边小跑回来的时从意身上,又很快收回来:“路上多保重。”
车队准备出发时,天空的云层越来越厚,像块吸饱了水的灰布沉沉地压在山头上。
李明昊站在车旁,扯着嗓子叮嘱:“所有人注意!路上保持车距,随时观察山体情况!发现不对劲就按喇叭!”
时从意拉开车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所小学。
晨光中,那栋灰白色的教学楼静静矗立,斑驳的墙面上爬着几株倔强的爬山虎,在微风中摆动。
车队缓缓驶出校门,碾过泥泞的山路,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几个留守的孩子追着车子跑了一段,最后站在路中间使劲挥手,小小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渐渐看不见了。
山路比来时更加难走。
连日的暴雨冲垮了不少路段,车队不得不几次停下,由赵志强和席琢珩先去探路,大家才小心地跟着通过。
在经过一座看起来快要散架的吊桥时,车队又停了下来。那座桥看起来已经废弃多年,铁索锈迹斑斑,木板残缺不全,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这桥早就不用了,”赵志强指着桥墩上模糊的刻痕解释道,“但村民死活不让拆。说是六十年代地质队帮建的,桥墩上还刻着当年队员的名字。”
时从意凑近仔细看,那些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的刻痕里,隐约能认出几个汉字和日期。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痕迹,忽然明白这些模糊的字迹背后,是一个个像她父亲那样的人。
他们翻山越岭而来,用脚步丈量大地,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名字,用生命守护生命。
那些被风雨磨平的笔画,就像他们被岁月模糊的面容,可他们留下的印记,却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守护着一代又一代人。
车队继续前行,海拔慢慢降低,路况也好转起来。
中午时分,远处的县城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全体注意!”对讲机里传来吴教授的声音,“半小时后抵达集合点,请各车做好交接准备。”
时从意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景,胸口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短短几天,她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县城边上已经能看到抢修队的工程车,柏油马路在车轮下发出平稳的摩擦声。当车队最终停在一栋挂着牌子的灰色建筑前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交接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数据移交、设备清点、伤员转运……时从意作为外部人员,只需要在最后签个字就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