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道淡青色的光裹住令璇的身体,将她稳稳托了起来,随后二人消失在殿门之外,只留下满室未散的、纠缠的气息。
暗阁入口隐在冥界忘川尽头的枯骨崖壁后,石门表面刻满暗金色冥纹,触之冰凉如霜。
“冥王。”守门鬼侍恭敬地为栖酃夜开了门。
门内并非全然黑暗,两侧石壁嵌着幽蓝的冥火盏,火焰无风自动,将路径映得忽明忽暗。
地面铺着深黑如墨的冥石砖,砖缝间偶尔渗出几缕浅灰魂雾,踏过时会泛起细微的冰裂纹。
深处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玄铁台,台上悬浮着颗通透的魂晶,里面流转着无数细碎光点——那是冥王收录的历代冥界秘闻与未渡魂灵的残念。
台侧垂着暗紫色帘幔,帘后隐约可见一排排书架,架上卷轴用锁链捆缚,封皮印着禁忌的冥界符文,连空气都似被符文压制得格外凝滞,只余冥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在阁内回荡。
栖酃夜步至暗阁西侧,那里立着一方白玉石台,台心凹槽内悬浮着两缕淡金色魂丝——丝身流转着极淡的光晕,似有若无地缠绕,却始终隔着半指距离,透着几分脆弱的凝滞。
他抬手虚握,掌心浮现蛊虫,触须轻颤间,主动将那滴精血吐出。
血珠悬于半空,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坠向魂丝,触碰到的瞬间便化作细密血雾,丝丝缕缕渗入丝身。
原本疏离的两缕魂丝骤然震颤,金芒骤亮几分,竟主动缠绕交叠,将残余的血雾尽数裹入,连流转的光晕都染上了一层淡红。
栖酃夜垂眸看着那两缕终于紧密相缠的魂丝,指尖掠过台面上凝结的细小红霜——那是精血与魂灵相触时,溢散出的极淡生机。
“相融了…”他喉间溢出一声兴奋,话音未落,暗阁深处的玄铁台突然震颤,台上悬浮的魂晶骤然迸发强光,无数细碎光点如星子般飞散,其中两道微弱的光影竟朝着白玉台飘来,与交缠的魂丝轻轻碰撞。
光影触碰魂丝的刹那,淡金色丝身突然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华溶商和芙昭相携的人影。
栖酃夜抬手按住玄铁台,将躁动的魂晶之力缓缓压制,目光落在那两道逐渐清晰的人影轮廓上:“芙昭,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为华溶商孕育一女,就这么想要血脉延承下去,本王偏不成全你们!”
“待本王借陈令璇之手牵制天界。”他凝望着魂丝上渐褪的光晕,眼底翻涌着难掩的亢奋,“彼时天下大乱,陈令璇当众伏诛,也不必脏了本王的手。”说完发出狂笑。
他指尖凝起一缕冥力,轻轻点向魂丝交缠之处,魂丝重塑,安静地恢复原样。
“这一脉的存在,本就是碍眼的祸根…麒麟族就不该存活。”
暗阁外,栖酃夜吩咐鬼侍,让他去给微生临钰传话。
栖酃夜自言自语道:“陈令璇,这将是你最后太平的日子。”
三日后。
竹云斋。
宅内雾还未散尽,青竹疏影落在青石桌上,将盏中碧螺春映得泛着浅绿。
微生临钰指尖捏着茶盏,指节泛着冷白。
人间的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鬼侍俯身凑到微生临钰身侧,声音细若蚊蚋。
微生临钰垂眸啜茶,滚烫的茶水入喉竟未让他眉峰动半分,只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指腹摩挲着瓷盏外的缠枝纹:“我知道了。”
鬼侍闻言,躬身行了一礼,身形如墨融入竹影,不过瞬息便没了踪迹,只余下阶边草叶轻晃。
茶烟袅袅间,忽有锐啸破空而来——“咻!”
黄符带着金红灵力,如离弦之箭直逼微生临钰面门。
他却似早有预判,肩背微侧,动作行云流水,那黄符便“笃”地钉在身后木墙上,符纸燃烧着细碎火光,竟将千年松木灼出个浅坑。
看来屋里那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屏风轻响,一道身影踱步而出,令璇从袖中抽出新符,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微生临钰转回身,将茶盏放在石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拂去衣上落的竹屑,语气带着几分散漫的凉意:“陈小姐,我这竹云斋,日日以灵力温养,木是千年松,墙是糯米夯,便是阶前青苔都沾着灵气。你这一张黄符下去,墙损木焦,我可是要照价索赔的。”
“多少银两,公子报个数便是,只是…”令璇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公子既为天族,怎会与冥界有所牵扯?莫不是你二人暗中苟合,正谋划着什么?”
“陈小姐,我好心为你解了毒,割爱腾了床席让你安歇,你怎能将我想得如此歹毒?”
“看来是得公子相救了。”话音刚落,令璇指尖已捏诀,又是一张黄符飞旋而出。
微生临钰侧身躲开,身形如纸鸢般掠出内宅院墙,衣袂扫过墙角花枝,带起几片落英簌簌。
他原想暂避锋芒,却听身后风声急追,回头便见令璇踏着青瓦而来,裙摆翻飞间,指尖仍凝着未散的灵力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