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喝，震得殿顶琉璃瓦嗡嗡作响。
“为尊让你将西海鲛人，全部处理干净，不留后患！”仙尊的声音冷得刺骨，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冰碴，“你竟敢阳奉阴违，找旁人前去保全他们？！”
“仙尊息怒！”虔沧额角抵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臣并非刻意悖逆，实是鲛人族从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世代镇守西海灵脉，如今镇脉灵珠被盗，莒灵谷已沦为阴湿腐败、潮浊沉凝之地，若再将鲛人尽数诛灭，西海灵脉必崩，六界恐遭水患浩劫啊！”
冰寒威压愈发浓重，就在虔沧身形摇摇欲坠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清润沉稳的脚步声。
“启禀尊上，古呈神霖求见。”
话音落，一道藏色衫身影踏门而入，衣袂上绣着暗纹松涛，腰间悬着一枚墨玉令牌，正是执掌天界刑律的古呈神霖。
他行至殿中，并未看身侧的虔沧，径直俯身叩拜，目光沉静却带着锋芒：“尊上息怒，虔沧此举哪里是非刻意悖逆，分明是罔顾天规、擅改法旨的大逆之举！”
“你…”
古呈神霖也不理会他，抬眸望向仙尊，语气掷地有声：“尊上令其清剿鲛人，自有考量，岂容他仅凭一己之见，便勾结瑾尧君干预三界事务？鲛人族是否谋逆、灵脉是否动荡，自有天界刑律司彻查，他这般越俎代庖，既是对尊上威严的亵渎，更是对天界规矩的践踏！”
虔沧闻言，猛地抬头，眸中满是惊怒与不甘，嘴唇翕动着想要辩驳。
可仙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正沉沉落在他身上，话到嘴边，终究化作一声压抑的喘息，只能再度叩首，额角抵着冰冷的玉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古呈神霖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弧，转回身对着仙尊躬身行礼，语气愈发恳切决绝：“尊上，虔沧执迷不悟，怕是很难担此重任。西海鲛人之事若再拖延，恐生变数，更损天界威仪。臣愿自请前往西海，依尊上法旨，将鲛人一族尽数绞杀，以正天规，以儆效尤！”
仙尊指尖叩击云榻的声响陡然转厉，冷哼一声：“古呈神霖，你还好意思提？”
“当年，你与陈冀浔同领圣命，追捕逃窜的双煞。他竟敢私纵余孽，虽未让双煞得逞逃脱，却已触犯天条！更可笑的是，押解返程途中，竟让栖酃夜那厮强行劫走双煞魂体，令天界颜面扫地！”
仙尊眸中寒芒如刀，字字诛心：“事后为尊罚他雷刑加身、剥去封号，贬去蓬莱思过，已是从轻发落。而你，身为协捕之人，失职失责，本就难辞其咎！如今你倒敢自请前往西海？凭你去了西海，那鲛人族不会又趁机逃脱了？”
古呈神霖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声音带着几分羞恼急怒：“尊上！前事是陈冀浔那个叛徒所致，虽是臣疏忽，但更是栖酃夜手段诡谲！”
仙尊沉默良久，眸中寒芒渐收，只余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也罢。为尊便再信你一次。”
古呈神霖浑身一震，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叩首道：“臣定不负所托，踏平西海，绞杀鲛人全族！”
“若再失手，自行去雷霆峰受罚，毕竟九万年前你已经领教过了。”
“臣明白！”古呈神霖额头抵地，起身时剜了一眼仍伏在地上的虔沧，眼底满是示威与得意。
虔沧上神趴在玉阶上，听着那渐行渐远的动静，心一点点沉下去。仙尊终究还是同意了，西海鲛人怕是在劫难逃。
仙尊缓缓落座，目光落在他颤抖的背影上，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就待在自己的殿阁，直至西海之事平息后。”
“是。”
百安堂内，三人守在榻边悉心照料，直至窗外天色渐暗，烛火点亮了内堂。
陈冀浔终于有了动静，眼皮轻轻颤动着，缓缓挣开了一线眼缝。
“令璇！爹爹醒了！”禾姣惊喜地握住他微凉的手，转头朝着里侧高声喊道，语气里满是释然。
令璇本坐在微生临钰的榻边，指尖刚要触到他的脉搏，闻言立刻起身想去看父亲，腕间却陡然一紧。
微生临钰不知何时醒了，掌心滚烫如灼，五指如铁箍般扣住她的手腕。
烛火摇曳，将两人身影叠在墙面上。
“陈小姐，”他声音低哑得带了丝磁，“趁我昏迷轻薄完，想要逃走？”
陈令璇呼吸一滞，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那眼底哪有刚醒的迷蒙，分明清明得让她心惊。
“微生公子慎言。”她试图抽开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方才只是在为你疗伤。”
他低笑一声，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腕间细腻的肌肤：“疗伤需要贴得这样近？我虽昏迷，却隐约觉着有人在我耳边吐息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