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理喻，我看你已大致恢复了，恕不奉陪！”陈令璇耳根发热，挣脱开他抓着的手。
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为一个男子疗伤，就算是宽衣解带，也是医者仁心为上，坦荡磊落，明明是微生临钰自己思想龌龊。
令璇不再理会他，转身快步奔向父亲榻前。
令璇快步趋至榻前，屈膝半跪，紧紧攥住父亲微凉的手，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爹爹，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陈冀浔气息微弱，缓缓开口：“孩儿，为父无碍，是渡玉救了我。”
“渡玉？”令璇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话音未落，微生临钰已缓步走近，站在令璇身后，语气轻慢难掩得意：“渡玉不过是我年幼时，清珩为我求的封号罢了，不足挂齿。”
令璇闻言起身，转过身对着他深深鞠躬，语气真挚：“谢谢你，微生临钰。先前是我失言莽撞，还望你莫要计较。”
微生临钰看着她垂落的发梢，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慢悠悠道：“口头道谢未免太过敷衍，感谢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如今年上元节，你同我去人间赏灯如何？”
令璇在犹豫，她确实感激微生临钰，但他怎么又开始得寸进尺了，罢了，看在他救了父亲的份上先不跟他一般计较。
不过从前每一个上元节，她都是和禾姣一同挤在人声鼎沸的街上，从未有过旁人介入。
一旁芷溪本正低头磨药粉，闻言“哐当”一声放下药杵，气冲冲地转过身，快步走到令璇身侧，抱臂瞪向微生临钰；禾姣也连忙起身，叉腰站在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护住令璇，神色警惕。
“上元节本就是眷侣结伴游玩的日子，你明知道还喊令璇同去，安的什么心？”芷溪语气带着火气，半点不饶人。
禾姣也跟着点头，语气坚定：“就是！就算令璇解开对你的误会，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也不能答应这种太过亲密的邀约，你别想趁机占便宜！”
微生临钰这才留意到芷溪，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疑心道：“是你？”
芷溪猛地怔愣，眼底满是诧异：“你认识我？”
他沉默两秒，眼眸转向一旁道：“见过姑娘几面，当时姑娘似在山中采灵药罢了。”
“别转移话题！”禾姣立刻打断，语气强硬，“你别想借着恩情邀约令璇！”
微生临钰挑眉，视线在两人紧绷的脸上转了一圈，低笑出声：“哦？两位姑娘这话可就偏颇了，赏灯猜谜不过是寻常雅事，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成了‘亲密之事’，莫非是两位姑娘与佳人有约过？”
禾姣被噎得说不出话，令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抬眸看向微生临钰，语气认真：“我可以答应你，就当报答你救我父亲的恩情。但前提是，上元节那日我父亲已痊愈无碍。”
“一言为定。”微生临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忽然佯装虚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色也几分苍白。
令璇没多想，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胳膊，语气担忧：“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势还没好利索？”
微生临钰顺势往她肩头靠了靠，咳嗽声断断续续，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狡黠：“许是……与栖酃夜‘殊死搏斗’损耗过重，一时没能缓过来。”
“看在你救了我父亲的份上，就允你留在百安堂直到你恢复如初。”令璇语气平淡。
饭桌上，只留他们三人，芷溪和禾姣去照顾崇岚的其他弟子。
烛火映着碗筷轻响，令璇给陈冀浔夹了一箸清炒时蔬，目光扫过微生临钰，开口：“父亲，这几日你需吃点清淡的。先前是我误会了，禾姣从未被栖酃夜掳走，一切都是他——”她抬手直指微生临钰，“我之前提过的面具天族人，就是他。是他擅自将禾姣带走的。”
微生临钰给令璇夹菜的手一僵，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转向陈冀浔：“叔伯，这是个误会。我不过是瞧令璇姑娘有趣，开的一个小小玩笑罢了。”
陈冀浔缓缓摆了摆手，神色依旧平和，只是眼底深处藏着的隐忧：“无碍，渡玉。当日是我太过心急，未及细查便独自寻了栖酃夜。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微生临钰身上，带着几分探询，“你与栖酃夜究竟有何牵扯？你父亲那边，若知晓此事，当真不会介意？”
他话里藏着深意，他实在忧心令璇的身世，怕微生临钰与栖酃夜的纠葛，会惊动天族众人，到头来泄露了令璇的秘密，将他们父女再度推入险境。
微生临钰脸上的尴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
他放下手中的玉箸，指尖轻抵唇角低咳一声：“叔伯多虑了，我与栖酃夜不过是有求于他的交情，并未深交。至于清珩上卿，还请叔伯不必再提——我早已与天族斩断关联，再无牵扯。”他抬眸，目光执拗，“往后，叔伯唤我临钰便好，‘渡玉’这个名字，不必再用了。”
陈冀浔望着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清苦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头的沉甸甸。
那年大战，据说微生庭带着众仙远去，独独留下了舒妤一人。自那以后，舒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杳无音信。而微生临钰，也主动自请缨前往东海的学塾求学，很少露面。
他望着对面并肩而坐的两人，心底不由得怜惜起那个孩子来。这顿饭，竟吃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