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风裹着几分野气,吹得清雾山的竹林沙沙作响。阿苑的叛逆来得又猛又烈,像脱缰的野马,彻底挣脱了往日的乖巧。
他不再满足于偶尔溜下山逛集市,反倒成日里琢磨着翻墙出去,往镇上的酒馆钻。几杯酒下肚,胆子越来越大,竟和镇上两个游手好闲的流痞混在了一起。跟着他们,阿苑学会了说些流里流气的浑话,走路也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痞气,全然没了往日的清俊纯粹。
他深知捻云纵容自己,便愈发肆无忌惮。以前还会乖乖按时修炼,如今净魂泉边十天半个月难见他的身影;捻云让他少喝酒,他反倒喝得更凶,常常深夜醉醺醺地回来,一身酒气与烟火气,与云隐宗的清雅格格不入。
“臭老头,又在摆弄这些破草药?”这天深夜,阿苑摇摇晃晃地闯回净魂泉边,看到捻云还在整理药材,嘴里叼着根草,语气轻佻,“没劲透了,不如跟我下山喝两杯,保准比你守着这泉水有意思。”
捻云抬眼,看着他眼底的红丝与身上的痞气,眉头微蹙:“又去喝酒了?”
“不然呢?”阿苑嗤笑一声,凑到他面前,故意用从流痞那学来的腔调调戏,“怎么,臭老头心疼了?还是觉得我这样丢你的脸?”他说着,甚至抬手想去勾捻云的下巴,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跟那些人少来往。”捻云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阿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人?林风是好人吗?还不是骗我!倒是那些‘坏人’,陪我喝酒解闷,比你这个冷冰冰的臭老头强多了!”
他越说越过分,嘴里蹦出些粗俗的浑话,都是从那两个流痞那学来的。捻云静静地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底的柔和被一层冷意取代。
“够了。”捻云冷声打断他,“回去休息。”
“怎么,说不过就想赶我走?”阿苑梗着脖子,故意凑近,温热的酒气喷在捻云脸上,“臭老头,我听说山下的姑娘都喜欢听好听的,你这么好看,要是我说些情话,你会不会也动心啊?”
他说着,便学着话本子里的浪荡子模样,故意用油腻的语气说道:“小郎君生得这般俊俏,不如跟我走,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话未说完,他的手腕突然被攥住。捻云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威严,眼神冷得像冰:“阿苑,适可而止。”
阿苑心里咯噔一下,借着酒劲涌起的嚣张瞬间被浇灭了大半。他看着捻云冰冷的眼神,这是七年来,对方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他。可叛逆的念头作祟,他依旧嘴硬:“怎么,臭老头生气了?你不是最纵容我吗?现在这点玩笑都开不起了?”
“我纵容你,是让你明辨是非,不是让你学坏。”捻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那些浑话、那些朋友,都该断了。”
“我不!”阿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眼神倔强,“我想跟谁玩,想说什么话,不用你管!你不过是把我困在这里的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说完,他转身就跑,脚步踉跄,却头也不回。身后,捻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竹林深处的背影,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与怅然。
阿苑跑回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酒意渐渐上涌,脑袋晕乎乎的。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那些流痞不是好人,明明知道那些浑话不该说,明明心里依赖着捻云的守护,却偏偏要用最伤人、最出格的方式,去试探、去挑衅。
或许是七年的孤独憋坏了,或许是对未来的迷茫让他不知所措,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证明,哪怕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捻云也依旧会纵容他、在乎他。
可想起捻云刚才冰冷的眼神与失望的语气,阿苑的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涩。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或许,他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而竹林深处,捻云依旧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株被碰掉的草药。他知道,十七岁的少年心里藏着太多情绪,叛逆是他宣泄的方式。可他不能任由阿苑沉沦,有些底线,不能破;有些弯路,不能让他走。
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斑驳的光影。这场突如其来的叛逆,像一场风暴,席卷了阿苑的生活,也让他与捻云之间,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隔阂。而这份隔阂背后,藏着的,是少年人无处安放的孤独,与成年人沉甸甸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