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阿苑躺在床上,酒意与叛逆的余劲还未消散,昏沉中便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没有清雾山的竹林与净魂泉,只有一片暧昧的红。猩红的丝绸如流水般缠绕,捆缚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捻云。他竟不着寸缕,白发凌乱地铺散在肩头与泛红的肌肤上,平日里清冷出尘的眉眼染上了几分迷离,被丝绸束缚的姿态,与山下那两个流痞塞给他的、藏在话本子夹层里的不堪插画,惊人地相似。
阿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梦里的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目光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住,既觉得荒诞,又生出一种莫名的燥热。他想起那些流痞调笑的话语,想起自己白天对捻云说的轻佻戏言,鬼使神差地,俯身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与记忆中醉酒后的那个吻重叠,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悸动。阿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心跳快得像擂鼓,脸颊烫得惊人。
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梦里的景象清晰得可怕,捻云的模样、丝绸的触感、亲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不自在,甚至生出几分慌乱的羞耻。
“该死。”阿苑低咒一声,抬手捂住发烫的脸。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可是臭老头,是看着他长大、纵容他、守护他的人,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他想起白天对捻云说的那些流里流气的话,想起自己凑上去的轻佻模样,想起捻云冰冷的眼神与失望的语气,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慌乱。一定是那些流痞带坏了他,一定是那些不堪的话本子污染了他的脑子,才会让他做这样亵渎的梦。
阿苑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乱成一团麻。他对捻云的感情,是依赖,是亲近,是跨越七年朝夕相处的牵挂,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咬捻云的手背,想起捻云带他去看流萤花,想起自己受委屈时捻云的陪伴,想起醉酒后无意识的那个吻,再联想到梦里的景象,脸颊更烫了。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不能再跟那些人来往了。”阿苑喃喃自语。他不能再学那些浑话,不能再做这样荒唐的梦,更不能亵渎对捻云的感情。
天刚蒙蒙亮,阿苑就起身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溜出去,而是径直走向净魂泉。远远地,就看到捻云已经在泉边打坐,白发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光泽,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
阿苑的脚步顿住,想起梦里的景象,脸颊又不受控制地发烫,心里生出几分莫名的胆怯,竟不敢上前。
捻云察觉到他的气息,睁开眼,看向他:“醒了?”
阿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过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臭老头。”
捻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与略显慌乱的神色,眉头微蹙:“没睡好?”
“嗯。”阿苑含糊应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昨天……昨天我说的那些话,对不起。”
捻云沉默了片刻,声音缓和了些:“知道错了就好。”
“我以后再也不跟那些人来往了,再也不说那些浑话了。”阿苑连忙表态,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像是在证明什么,“我会好好修炼,再也不胡闹了。”
捻云看着他慌张又认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却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
阿苑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两人坐在净魂泉边,晨雾缭绕,泉水潺潺,气氛却带着几分微妙的尴尬。阿苑心里的慌乱还未散去,梦里的景象时不时冒出来,让他坐立难安。
他知道,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那场荒唐的梦,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恐怕再也无法轻易平息。而他对捻云的感情,似乎也在这慌乱与羞耻中,悄然变了味道,不再是单纯的依赖与亲近,多了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隐秘的悸动。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竹林洒下来,照亮了净魂泉边的两人。阿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修炼,可目光偶尔掠过捻云的侧脸,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里的景象,让他再次陷入慌乱与羞耻之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梦,像一道分水岭,彻底打破了阿苑与捻云之间纯粹的陪伴,也让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直面了内心深处那陌生而隐秘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