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她常梦见年轻的自己——理发店、夜场、舞台的灯光。梦里她还在唱那首老歌:“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每次醒来,她都会笑:“那时候我真傻,以为风能吹来未来。”
有时她会打开那本顾行之送的《他者与生存》。书页被翻旧,纸张微黄。她用手轻轻抚着扉页那几行字——
“人性不是堕落,而是忍受。”
她喃喃道:“顾行之,你说得对。活着,就是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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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想到顾行之会再来。
那天傍晚,她正靠在门口晒太阳。风从巷子里吹来,带着尘土的味道。她看见一个人影走近——是他。
他老了,鬓角泛白,但眼神依旧温和。
“如烟。”
她笑:“顾教授,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忘。”他看着她,眼里闪着什么,“我来看你。”
“听谁说的?”
“一个老同学说你生病。”
她叹口气:“病是命。命还在,病也得养着。”
他走进屋,看见那面破镜子,镜框上还贴着褪色的贴纸:“美丽是女人的力量。”
他轻声道:“你还保留着?”
“舍不得。它比人忠诚。”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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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下。
顾行之问:“你现在需要什么吗?药、钱、或者人照顾?”
她摇头:“都不用。钱我还剩一点,照顾我自己就行。活到现在,不想麻烦别人。”
“你还一个人?”
“嗯。男人我见够了。情也见够了。现在就想看太阳。”
她停顿一下,又说:“你知道吗?太阳的光是八分钟之前的。”
他愣住。
“所以啊,我们看到的都是过去。人也是,活着的,不过是记忆。”
顾行之沉默了。他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早已超出了他书里的一切定义。
她不再是他伦理学里“欲望的他者”,而是一个看透生死的“存在见证者”。
他问:“你恨吗?恨那些骗你的人?”
她摇头:“不恨。恨太贵。我穷得起不起恨。”
“那你还怕死吗?”
她笑:“死?我早死过几次。现在这次,只是正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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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她把那本《他者与生存》还给他。
“拿走吧,我不识字了。”
他接过书,喉咙一紧。
“如烟,我想写你。”
“写我干嘛?我不干净。”
“正因为你不干净,所以你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