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功夫,便带回了谢知澜想要的消息。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谢知澜沉静的侧脸。福伯垂手立于下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大小姐,老奴按您的吩咐去查了。钱管事那边,自王婆子来过澜意阁后,他便称病告假,回了自己在后巷的宅子,闭门不出。但他手下的那个账房先生,今日午后却悄悄去了一趟城西的当铺,典当了几件首饰,行色匆匆。老奴派人跟了一段,见他后来绕道去了……去了芳菲苑后角门,与柳姨娘身边那个李嬷嬷碰了个头,虽只说了几句话,但递了个小包袱过去。”
果然与芳菲苑有关!谢知澜眸光一凛。
“至于王婆子,”福伯继续道,“她家里有个小儿子,前几日在赌坊欠下了五十两银子的巨债,被扣住了。昨日,那笔债突然被人还清了,她儿子也安然回了家。还债的人……虽未露面,但赌坊的人透露,是个穿着体面的嬷嬷,像是高门大户里得脸的。”
五十两银子!这对于一个杂役婆子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用儿子性命相胁,再用重金收买,好一招恩威并施!这足以让王婆子心甘情愿地来做这个“举报人”,甚至不惜伪造或夸大证据。
一切,都指向了芳菲苑。柳姨娘这是要断尾求生,牺牲钱管事这个已经暴露的爪牙,顺便给她设下陷阱。
“福伯,辛苦了。”谢知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冷怒,“王婆子那边,暂且稳住她,莫要让她察觉我们已经起疑。钱管事称病……正好,他既然‘病’了,厨房采买的事务总不能停滞。您明日便以管家之名,暂时接管厨房采买事宜,所有支出,需您亲自过目签字。同时,暗中清点厨房现有库存,尤其是米、面、油等大宗物品,与账目进行核对。”
她要趁此机会,釜底抽薪,彻底掌控厨房这个油水最厚的部门,也让柳姨娘措手不及。
“老奴明白!”福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大小姐此举,既名正言顺,又直击要害。
“另外,”谢知澜沉吟道,“那个账房先生……他既然典当首饰,又去见了李嬷嬷,想必是得了吩咐,准备跑路或者另有所图。麻烦您派人盯紧他,若有异动,立刻拿下!”
“是!”
福伯领命而去。谢知澜独自坐在书房,看着桌上那包王婆子送来的“证据”,眼神冰冷。这些账册和记录,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但必然也掺杂了柳姨娘想要她看到的“假货”。若她贸然依据这些去发落钱管事,柳姨娘便可跳出来,指责她证据不实,屈打成招,甚至反咬她与钱管事有私怨,故意构陷。
好毒的计策!
但如今,她已洞悉先机,这陷阱,便成了她反击的利器!
次日,福伯雷厉风行,拿着老爷的指令和大小姐的授意,直接进驻厨房,暂时接管了采买权。这一举动,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府中炸开了锅。下人们议论纷纷,都意识到,大小姐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钱管事称病的宅子里,他听到心腹传来的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原本以为交出几本无关紧要的假账册,让王婆子去顶罪,自己便能脱身,最多损失些钱财。没想到大小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去追究那“证据”,反而直接夺了他的权!这等于断了他的财路,更要命的是,厨房库存一旦被清点,他以往那些以次充好、虚报数量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钱管事肥肉横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快去!把真正的账本拿来!还有,让张账房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必须保住真正的核心账本,那上面记录的可不仅仅是他贪墨的数额,还有多年来孝敬给柳姨娘以及其他相关管事的分成!若是落到大小姐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然而,他派出去的心腹刚出门没多久,就连滚爬爬地跑了回来,面无人色:“管……管事!不好了!张账房……张账房他刚出后门,就……就被人堵住抓起来了!是福伯带的人!”
“什么?!”钱管事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张账房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经手所有隐秘账目的人!他被抓,意味着什么,钱管事再清楚不过!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澜意阁内,谢知澜正在听青黛回禀厨房库存的清点结果。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青黛语气带着愤慨,“库房里存储的粳米,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陈米、碎米,却都按上等粳米入的账!还有那些腊味、干货,许多都已受潮发霉,根本不能食用!光是这些,折算下来,亏空就不下数百两!”
谢知澜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小姐,福伯派人来报,那个张账房已经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几本真正的私账,还有一包金银细软。”碧珠进来禀报。
“带他去见老爷。”谢知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王婆子也带上,还有我们之前核验的账目对比,以及青黛清点的库存记录,一并带上。”
是时候,收网了!
荣禧堂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