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苑的大门,在谢垣震怒的命令下,如同沉重的叹息般缓缓关闭,将柳姨娘与她往日的风光一同锁在了那方精致的牢笼里。禁足,剥夺管家权,这不仅仅是惩罚,更是谢垣态度的明确宣示——他对柳姨娘的信任,已随着钱管事、李嬷嬷等人的供词,崩塌殆尽。
府中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扭转。下人们再经过芳菲苑时,脚步都放得轻了,眼神里带着敬畏与疏离,再无人敢轻易靠近。往日里巴结奉承的管事婆子们,如今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对牌和账册,等在澜意阁外,等着新任掌家大小姐的示下。
权力的交接,在一种无声却迅疾的速度中完成。谢知澜并未表现出得意或张扬,她依旧沉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寡言。处理事务时条理清晰,赏罚分明,既不过分严苛以立威,也不宽纵无度以邀买人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几日下来,原本还有些观望和忐忑的下人们,渐渐安下心来,开始真正将这位年轻却手段不凡的嫡女,视作谢府内宅新的主宰。
然而,风暴中心的沉寂,往往意味着更猛烈的能量在积聚。
芳菲苑内,再无往日的丝竹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压抑。器物依旧精美,陈设依旧华贵,却仿佛都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尘。柳姨娘没有再摔东西,也没有哭闹,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那几株开始凋谢的芍药,眼神空洞,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美丽瓷偶。
谢清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从英国公府花宴的羞辱,到如今的禁足失势,巨大的落差让她无法接受。她不敢去打扰沉默得可怕的母亲,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惶惶不可终日,时而哭泣,时而咒骂,姣好的面容因为怨恨和恐惧而扭曲。
“娘……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父亲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谢清漪终于按捺不住,冲到柳姨娘的房中,声音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
柳姨娘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女儿写满惊慌和怨毒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里,渐渐凝聚起一点冰冷刺骨的光。
“算了?”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站起身,走到谢清漪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女儿的脸颊,那触感让谢清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漪儿,你记住,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今日我们输了,不是输给了谢知澜那个小贱人,是输给了我们自己的大意和轻敌!”她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绝,“她以为夺了管家权,禁了我们的足,她就赢了吗?呵,天真!”
“可是……父亲他现在完全信了她,我们被关在这里,还能做什么?”谢清漪绝望地道。
“做什么?”柳姨娘嘴角勾起一抹诡异而冰冷的弧度,“我们出不去,自然有人能出去。我们动不了,自然有人能动。这深宅大院,想要毁掉一个人,尤其是毁掉一个女子的名声,方法……多的是!”
她凑近谢清漪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吩咐起来。谢清漪起初听得脸色发白,但随着母亲的话语,她的眼中也逐渐燃起了恶毒而兴奋的光芒。
“可是……这能行吗?万一……”谢清漪仍有顾虑。
“没有万一!”柳姨娘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这是我们现在,唯一,也是最快能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方法!只要事成,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在谢府,在京城立足!到时候,我看老爷还会不会护着她!看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小心些,找绝对可靠的人。记住,成败,在此一举!”
澜意阁内,谢知澜并未因暂时的胜利而放松警惕。她深知柳姨娘绝不可能甘心失败,禁足只会让她在暗处酝酿更恶毒的计划。她让碧珠和青黛更加留意府中的动静,尤其是与芳菲苑尚有牵连之人。
同时,她开始着手整顿内宅。首先便是清理柳姨娘留下的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她借着核查账目、重整人事的机会,将一些尸位素餐、或是明显是柳姨娘心腹的管事,或调离关键岗位,或寻了由头打发去了庄子上。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果决与老辣。
府中风气为之一清。下人们做事更加勤勉用心,不敢再敷衍塞责。
这一日,谢知澜正在查看福伯送来的新拟定的各房份例章程,碧珠端着一碟新做的点心进来,神色有些犹豫。
“小姐,有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