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料和尘土的气味,与芳菲苑昔日熏香袅袅的暖阁判若云泥。柳姨娘蜷缩在角落一堆干草上,昔日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污迹斑斑,嘴角残留着被谢垣掌掴后的青紫,发髻散乱,华丽的衣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她一动不动,唯有那双曾经盈满温婉、如今只剩下刻骨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蛰伏的毒蛇。
休妻!谢垣竟然要休了她!
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啃噬着她仅存的理智。她为谢府操持多年,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她想除掉那个碍眼的嫡女,他竟然如此绝情!
不!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她不能被休弃!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她会被赶回那个破落的娘家,受尽白眼和耻笑,她的漪儿也会彻底毁了!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柴房那扇破旧的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是看守柴房的一个老苍头,姓张,平日里没少收受柳姨娘的好处。
“姨娘,您受苦了。”张老头压低声音,将一个小布包和一个水囊从门缝塞了进来,“这是二小姐身边新提拔的彩霞姑娘让老奴送来的,一点吃食和清水。”
柳姨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漪儿!她的漪儿还在想办法!
她扑过去,一把抓过布包和水囊,声音嘶哑急切:“外面情况如何?老爷……老爷他……”
张老头叹了口气,摇摇头:“老爷正在气头上,福伯带着人把这里看得紧,说明日就要开祠堂请家法……姨娘,这次怕是……”
柳姨娘的心沉到了谷底,但求生的本能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能死,更不能被休!她必须想办法翻身!
“张老头,”她凑近门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待你如何?”
“姨娘对老奴恩重如山!”
“好!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若成了,我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我不幸……也会有人给你一笔足够你养老的银子!”柳姨娘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你悄悄去给漪儿传个话,让她……”
她在张老头耳边,用极快的语速,低声吩咐了一番。那计策之阴毒,连久经世故的张老头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
“姨娘……这……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柳姨娘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这是唯一的机会!要么一起死,要么搏一条生路!你按我说的去做!记住,一定要快,要在老爷开祠堂之前!”
张老头看着柳姨娘那双疯狂的眼睛,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老奴……老奴尽力!”
澜意阁内,烛火通明。
谢知澜并未因昨夜的大获全胜而有丝毫松懈。柳姨娘被关,谢清漪被看管,但这并不意味着威胁解除。相反,困兽之斗,往往最为疯狂。她让福伯加派人手,严密看守柴房和看管谢清漪的院落,同时继续深挖柳姨娘背后的关系网,尤其是那个能提供“幻萝藤”的神秘人物。
“小姐,您一夜未眠,歇息片刻吧。”碧珠看着谢知澜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地劝道。
“无妨。”谢知澜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泛白的天色上,“柳氏绝不会坐以待毙,我们必须在她再次出手之前,找到足以将她彻底钉死的证据。”她顿了顿,问道,“母亲遗物整理得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之前她便在母亲旧物中发现了医药线索,后来因管家之事暂时搁置,如今内宅初定,她必须尽快重启对母亲死因的调查。
碧珠回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和青黛这几日一直在悄悄整理夫人的遗物,大多是些旧书籍、字画和首饰,暂时……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她有些沮丧。
谢知澜蹙眉。母亲心思缜密,若真察觉自身被害,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线索。是她遗漏了什么?还是……线索早已被人销毁?
正在这时,青黛端着一盅炖品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小姐,厨下新炖了燕窝,您用些吧。另外……刚才奴婢路过后院杂役房,听两个婆子在嘀咕,说……说张老头昨夜似乎偷偷出去过一趟,很晚才回来,鬼鬼祟祟的。”
张老头?看守柴房的那个?
谢知澜眸光一凝。柳姨娘果然不甘寂寞!
“碧珠,你去查一下,张老头昨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是!”
碧珠领命而去。谢知澜看着那盅热气腾腾的燕窝,却毫无食欲。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比昨夜更加阴险毒辣的气息。
午后,碧珠带回了消息,脸色十分难看。
“小姐,查到了。张老头昨夜确实溜出去过,他……他去见了二小姐身边的彩霞!两人在后巷废宅那里碰的头,说了好一会儿话!奴婢离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到彩霞塞了一个小瓶子给张老头!”
彩霞?谢清漪身边的丫鬟?小瓶子?
谢知澜的心猛地一沉。柳姨娘被关,还能通过张老头和彩霞传递消息和物品!他们想干什么?那小瓶子里装的又是什么?毒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