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爬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很轻,像无数只潮湿的虫爪在刮擦。老周拽着小林钻进小巷时,身后的脚手架已经被墨绿色的藤条缠成了绿色的骨架,钢筋扭曲的声响混着玻璃破碎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那是藤蔓正在吞噬临街的商铺。
“它们在吃钢筋。”小林的声音发颤,手电光扫过巷口,一根手腕粗的藤蔓正缠着根路灯杆,表面的倒刺深深扎进金属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灯杆上很快渗出锈红色的液体,像在流血。
老周想起工地地下的那块“城市骨芯”,那些流淌在符号里的暗红色液体,和这锈水惊人地相似。“它们在用钢筋长骨头。”他的声音干涩,“这城市的金属,成了新的骨粉。”
小巷深处传来狗吠,很快变成凄厉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两人心一沉,加快脚步往巷尾跑,尽头是道铁门,锁着锈迹斑斑的铁链。老周用工兵铲狠狠砸向锁扣,“哐当”一声,铁链断了,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对面的居民楼。
楼道里一片漆黑,应急灯早就灭了。他们摸着扶手往上跑,脚下不时踢到滚落的花盆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住户慌乱逃离时留下的煤气味。跑到三楼时,小林突然停住,指着一扇虚掩的房门——门缝里透出微光,还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老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门。客厅里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天花板上垂下无数根细藤,像绿色的窗帘,藤条末端的吸盘紧紧粘在墙上,正缓慢地往墙皮里钻。而墙角的暖气片上,缠着圈粗藤,金属表面已经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里面露出的钢管,竟和骨头的质感有些像。
更吓人的是卧室门口,半截墨绿色的藤条从门缝里钻出来,拖着只掉在地上的拖鞋,鞋面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
“里面有人。”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周握紧工兵铲,刚要靠近卧室,就听见里面传来“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磨牙。他猛地踹开卧室门,手电光扫过去——床上躺着个老太太,身体已经被藤蔓缠了大半,青绿色的纹路爬满了脸,嘴里却在缓慢地咀嚼着什么,嘴角沾着白色的粉末。
是墙皮。
“别碰她!”老周拉住想上前的小林,手电光落在老太太的手腕上,那里有个青黑色的印记,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一模一样,“她被控制了。”
老太太似乎听见了动静,缓缓转过头,眼睛里没有焦点,只有藤蔓在瞳孔里蠕动。她张开嘴,里面没有牙齿,只有根细藤从喉咙里钻出来,顶端顶着小块墙皮,像在炫耀自己的“食物”。
藤蔓突然绷紧,带着老太太的身体从床上弹起来,直扑过来。老周急忙用工兵铲格挡,藤条撞在铲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倒刺却趁机勾住了木柄,顺着往他手臂上爬。
“用骨碱!”小林大喊,掏出最后半瓶从工地抢出来的淤泥。
黑褐色的骨碱泼在藤蔓上,发出剧烈的“滋滋”声,老太太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像是在挣扎。藤蔓迅速焦黑萎缩,从她身上脱落,露出底下干瘪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像被虫蛀过。
“她……”小林想说什么,却看见老太太的胸口突然鼓起个大包,皮肤下有东西在疯狂蠕动,很快顶破皮肤,钻出根嫩绿色的芽,顶端的芽苞对着天花板,迅速长高。
“快撤!”老周拽着小林冲出房门,身后的芽已经长成半米高的藤条,缠上了天花板的吊灯,整间屋子开始晃动,墙皮簌簌掉落,露出里面被藤蔓侵蚀的钢筋骨架,像具裸露的肋骨。
跑到楼顶天台时,两人终于看清了城市的惨状。远处的CBD大楼已经被绿色的藤蔓覆盖了大半,玻璃幕墙反射着诡异的绿光,最高的那根藤条直插夜空,顶端顶着个巨大的花苞,像锈骨镇石塔上的母藤重现。而更远处的老城区,成片的居民楼在藤蔓的缠绕下倾斜、坍塌,扬起的尘土里,总能看见墨绿色的藤条在扭动,像无数条在废墟里穿行的蛇。
“它们在造新的母藤。”老周的声音发颤,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已经有细藤在往下钻,金属表面的锈迹越来越重,“那块城市骨芯,就是新的‘母’。”
小林突然指着远处的市政府大楼:“那里有光!”
手电光的方向,市政府大楼的顶层还亮着灯,周围的藤蔓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在楼前堆成厚厚的绿墙,却始终无法靠近。“是那些人!”小林认出了楼前晃动的人影,穿着和工地白大褂同款的制服,“他们在用骨碱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