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了!还能干嘛?”看守不耐烦地挥手驱赶,“烧完了拉去填海,省得占地方。”
填海。
老周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黑色的灰烬沉入海底,与海水里的金属元素混合,那些银白色的细丝在黑暗中疯狂生长,缠绕住沉船的钢铁骨架,钻透海底电缆的绝缘层,最终……从深海里钻出来,顺着海岸线蔓延。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往回走。路过医院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儿科病房外,刚才那个大妈正坐在长椅上抹眼泪,看见老周,急忙站起来:“医生说孩子没事,就是有点金属中毒,洗了胃就好了。”
老周松了口气,目光却落在走廊的窗台上。那里放着盆绿萝,叶子边缘有些发黄,靠近窗台缝隙的地方,土壤里钻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正往叶子上爬。
他走过去,用手指捏住银线。线很细,却异常坚韧,捏碎后里面流出银白色的液体,滴在土壤里,立刻冒出个小小的气泡。绿萝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枯萎,叶脉却变成了银白色,像被金属取代了。
“这花怎么回事?”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看见枯萎的绿萝,皱了皱眉,“早上还好好的。”
老周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根银线的源头——它是从窗台缝隙里钻进来的,缝隙外,是医院后墙的排水管,管子上覆盖着层薄薄的黑灰,正是处理站飘来的那种。
它们已经开始扩散了。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城市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线下,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有银白色的细丝在缓慢地爬行,也没人闻到空气里那股越来越浓的、混合着铁锈和草木灰的味道。
老周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掏出手机,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小林的号码。
“喂?”小林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你在哪?”老周的声音很沉。
“在……在临时安置点,怎么了?”
“别出门,锁好门窗,尤其是别碰任何黑色的灰烬。”老周的目光扫过街角的垃圾桶,那里堆着的垃圾袋上,已经沾了层黑灰,“它们回来了,比以前更麻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小林急促的呼吸声:“我马上去找你!”
“不用。”老周看着远处处理站方向的黑烟,“你去查一下,这次参与灾后垃圾处理的机构,背后是谁在支持。还有,那些焚烧后的灰烬,具体运去了哪些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查仔细点,尤其是和‘海洋’、‘基建’有关的项目。”
挂了电话,老周握紧了口袋里的铁盒。盒子里的电骨灰烬似乎也在发烫,像在呼应着空气中的某种东西。他知道,这一次,藤蔓不再依赖血肉和电力,它们学会了隐藏在灰烬里,附着在金属上,像场无声的瘟疫,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世界。
而他能做的,只有找到源头,在它们彻底蔓延之前,再次将其掐灭。
夜色渐深,处理站的黑烟在月光下翻滚,像条黑色的巨蛇,盘踞在城市的上空。老周迎着风往前走,风衣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掌心的旧疤越来越烫,仿佛在提醒他——
这场战争,从未结束。
那些藏在灰烬里的骨味,终将再次生根、发芽,长成新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