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尖顶刺破欧洲深秋的云层,像柄生锈的长剑。老周站在山脚下,望着那片被藤蔓半掩的石墙,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常春藤,但仔细看,能发现其中夹杂着银色的细藤,正沿着石缝往古堡深处钻。
“当地人叫它‘铁荆棘堡’。”小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她没能亲自前来,却通过黑客技术获取了古堡的资料,“十五世纪是铁匠行会的据点,地下有三层矿洞,据说藏着中世纪的铁砧和熔炉,二战时被纳粹改成了军火库,之后就一直废弃着。”
老周摸出矿核碎片,碎片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震颤,比在沙漠时更柔和,却带着种沉闷的力道,像有人在敲击铁器。“这里的骨藤在吸收铁器的锈迹。”他对身边的阿武说,“中世纪的铁器含碳量高,锈化后更容易被它们分解。”
两人沿着被落叶覆盖的石阶往上走,石阶缝隙里钻出的银色藤条已经半木质化,表面结着红褐色的锈斑,像裹着层铁锈。古堡的大门早已腐朽,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门轴里缠绕的银色藤条被扯断,流出铁锈色的汁液,带着股陈年血痂的味道。
大厅里积满了灰尘,阳光透过破损的彩窗,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角落里立着尊骑士铠甲,铠甲表面覆盖着层银色的“锈”,仔细看才发现是藤条编织的外壳,头盔的眼洞里,钻出两根细藤,像在窥视闯入者。
“它们在模仿铁器的形态。”阿武举着矿灯,光束扫过墙壁,那里挂着的中世纪长剑已经被藤条吞噬,剑柄上的宝石被银色细藤包裹,折射出冰冷的光,“这地方像个铁做的茧。”
老周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石台上,石台表面刻着与骨芯相似的符号,符号周围的石缝里渗出铁锈色的液体,正顺着纹路往地下渗透。“节点在地下。”他判断道,“这些符号是能量通道,把地面的铁元素输送给矿洞深处的核心。”
他们顺着符号延伸的方向往古堡深处走,经过一间破败的铁匠作坊,墙角的铁砧上,银色藤条缠绕成了类似铁钳的形状,钳口还夹着块烧得通红的铁——那是块真正的熟铁,被藤条的热量持续加热,泛着诡异的红光。
“它们在学打铁。”阿武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东西……在模仿人类的行为。”
老周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工兵铲。他想起顾砚秋培养皿里那株长着“眼睛”的藤条,骨藤的进化已经超出了单纯的物理变异,开始出现某种程度的“智能”,这比任何形态的攻击都更让人不安。
通往地下矿洞的入口藏在壁炉后面,推开松动的石板,露出漆黑的通道,一股混合着铁锈和煤烟的气味扑面而来。老周打开矿灯,光柱里能看见无数根银色藤条从洞顶垂下来,像悬挂的铁链。
矿洞比想象中更深,沿着石阶往下走了大约十分钟,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石壁也变得滚烫,上面覆盖着层暗红色的结晶,像冷却的岩浆。矿灯扫过之处,能看见散落的铁砧、铁锤和未完成的铁器,都被藤条包裹着,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只有藤条在缓慢地“锻造”着什么。
第三层矿洞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铁炉,炉口冒着银白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见顾砚秋的仪器,被无数根藤条固定在炉膛里,像正在被“冶炼”的金属。仪器周围的地面上,铺着层厚厚的铁锈,铁锈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银色藤须,像在呼吸的肺叶。
“它在用高温强化仪器的防护罩。”老周看着那银白色的火焰,认出是藤条燃烧产生的,“这些火焰温度极高,普通炸药靠近就会引爆。”
更棘手的是,铁炉周围站着几个“骑士”,穿着被藤条包裹的铠甲,手里握着藤条编织的长剑,头盔的眼洞里闪烁着红光,像中世纪的幽灵守卫。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固,矿灯照在铠甲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得先熄灭火焰。”阿武指着铁炉旁的水槽,水槽里的水已经蒸发殆尽,只剩下生锈的铁桶,“要是能往炉里浇水……”
老周摇头:“冷水遇到高温会爆炸,而且这些藤条不怕水。”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煤堆上,煤堆里混着些石灰石——中世纪的铁匠常用石灰石去除铁里的杂质,“有办法了。”
他让阿武吸引“骑士”的注意,自己则悄悄绕到煤堆旁,用工兵铲铲起石灰石,往铁炉里扔。石灰石遇到高温立刻分解,释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银白色的火焰瞬间黯淡下去,冒出呛人的白烟。
“就是现在!”老周大喊。
阿武用工兵铲劈向“骑士”的关节,那些铠甲虽然坚固,但关节处的藤条相对脆弱,被劈中后,“骑士”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老周趁机冲到铁炉旁,将捆好的炸药扔进炉膛,拉燃引信,然后拽着阿武往矿洞深处跑。
身后传来藤条燃烧的噼啪声和“骑士”的金属碰撞声,跑出大约五十米后,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热浪夹杂着铁锈和石灰石的粉末扑面而来,矿洞顶部的碎石纷纷落下。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出矿洞,回到古堡大厅时,整座山都在震颤,地下传来铁器碎裂的巨响,石墙上的符号迅速褪去颜色,变成灰白色的粉末。
“结束了?”阿武靠在石墙上,浑身是汗,手里的工兵铲都在抖。
老周看着窗外,古堡的尖顶在震颤中裂开了道缝隙,缠绕在上面的银色藤条像断了线的锁链,纷纷坠落。他掏出矿核碎片,碎片已经彻底冷却,不再震颤。
“又一个节点。”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但顾砚秋的根网,还在继续延伸。”
离开古堡时,夕阳正染红天际,给残破的石墙镀上了层金色。山脚下的村民们远远望着,以为是古堡的幽灵终于安息了,在胸前画着十字。
老周和阿武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小林发来的新消息:亚洲的一座古老铁器博物馆里,出现了类似的银色藤条,馆内收藏的战国铁器正在迅速锈蚀。
“下一站,亚洲。”老周发动汽车,掌心的旧疤在夕阳的余晖里,隐隐泛着红光。
他知道,这场跨越大陆的追逐还远未结束。顾砚秋的骨藤正在吸收人类文明留下的金属印记,从非洲的军火到欧洲的铁器,再到亚洲的古兵器,它们像在阅读人类的历史,然后用自己的方式,重写这一切。
而那座古老的铁器博物馆里,一柄战国青铜剑的剑鞘上,银色的细藤正悄悄钻过裂缝,触碰着冰冷的剑身,仿佛在与两千年前的金属对话。
锈迹,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