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几次,夏衿胡乱拨动了几下头发,带着周应淮上了楼。
周应淮不自觉地迈大步子,好几次都走到夏衿前面,坐电梯时更是像一条活鱼跃进了油锅那样,恨不能翻来覆去,眼看着电梯在不同的楼层停下,他也只好静下心默默数着时间。
夏衿面无表情地看着,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就拉住周应淮挤了出去。
周应淮察觉到不对,一把拉扯住仍在往前走的夏衿,压低了声音问:“你要带我去哪?”
夏衿挣脱开他的束缚,用同样小而清晰的声音说:“需要我提醒吗,你爸妈还在医院,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儿子为了另一个男人在医院跑上跑下,把他们丢在病房里,他们会怎么想?”
听了这番话,周应淮醍醐灌顶,感激的松开了手。
他父母毕竟是上了年纪,陪了这一会儿也够累的,但家里处处都透露着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周应淮实在没办法把他们往家里领,就想先找一个酒店安顿好他们。
周应淮这突然的决定吓了他们一跳,他们看着脸色惨白的儿子,心里抗拒得很,可因为儿子和他们并不亲热,就只好嘱咐他好好养伤,他们自己找地方住就行。
周应淮没说什么,给他们转了一笔钱,接着就跟夏衿在医院的人流中穿梭。
周应淮的脚步跟胸腔里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一样乱的不成样子,他把手放在胸口上,却怪异的没有感受到心跳。
他没太当回事,继续迷迷糊糊的跟着夏衿走,半是恐惧半是紧张。随着他走近,视线里突然多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来,他一时间连受惊的表情也做不出,只直愣愣地盯着。
在长久的等待中,周应淮用余光偷瞄了两眼。只见这人的年纪约莫四十左右,带着一副眼镜,冷着一张脸,光是看着就让人认为此人不好接近。
眼见对方看了过来,周应淮急忙偏过头,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人走过来,和他简单地聊了两句,在交谈中,周应淮得知了这人是齐湛的叔叔。
在一分一秒地煎熬等待中,面前的那扇门开了。周应淮一下子紧张起来,想要冲过去问一问,却发现嗓子堵得难受极了,腿也失去知觉似的抬不起来。
相较于他,身旁的这人就显得足够理智,看到病危通知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周应淮,然后适时地问出几个问题。
两个人的对话传进了耳朵里,周应淮侧着耳朵听,奈何脑袋早已急成了一团浆糊,任何话在他这里都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无法往脑子里塞,仅有的一个想法就是齐湛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第三次看到病危通知书时,周应淮终于濒临崩溃。他看着那人手里的纸,明明很薄很薄,却好像把齐湛的命都压在上面了。
这样沉闷压抑的气氛简直能要了他的命,一丁点的声响都可能让他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周应淮很想下去透口气,偏偏双腿生根似的扎在那里,纵使他有心逃离,也缺少了迈出那一步的力气。
等了许久,周应淮一直在靠墙站着,双腿发麻发木,身体也支撑不住似的摇摇晃晃,也就后背紧贴着的那面墙在时刻提醒着他齐湛仍在抢救,他除了在心里祈求齐湛平安,做不了任何事。
好在结果是好的,齐湛在icu住了几天,身上插满了管子,周应淮想碰一碰他,却不知道能把手放在哪里,手足无措地呆立了几秒,还是垂下了手臂。
眼泪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周应淮反应了好一会儿,迟钝的抬手捂住眼睛,死死的咬住牙,身体都跟着颤抖。
外面漆黑一片,远处无星无月,只刮着凌冽寒风,呼啸着卷过枯树枝,光秃秃的树枝在摇曳着,看着像是晃来晃去的鬼影。
周应淮出去后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脑子里全是齐湛躺在病床上靠着那些机器管子才能活命的画面,自责悔恨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拍打着他的心,带着这样浓烈的情绪,他脑子里仅剩的理智也被挤了出去。
给夏衿打了电话,周应淮努力控制着声音,问了秦燃在哪里。
电话那头停顿许久,才传来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据夏衿说,秦燃一直没有醒来,最好的可能就是植物人。
听到这句话,周应淮犹如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心里的火骤然熄灭。他脱力似的靠在墙上,顿觉心力交瘁,呼吸困难,好像周围的空气变得极为稀薄,使他不敢大口呼吸。
周应淮平复了下情绪,给父母打了通电话,得知他们已经回了乡下老家,心里反而很平静,一丁点的想法也没有。
齐湛抢救了将近三天,费用如水一样不停的流。周应淮工作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居然快要负担不起男朋友的医药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窝囊。
抬手揉了揉眼睛,周应淮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天蒙蒙亮。
昨夜下了雪,想必路不太好走,他拢了拢衣领,走出了医院大门,借着天上微弱的光回了趟家。
只是周应淮没有想到,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会是突然多出来的两双鞋。
脑袋轰地一声,犹如被雷劈中了一样,周应淮脊背发凉,浑身汗毛直竖,在心里暗道不好,都没来得及换鞋就急匆匆地往里走,和刚刚醒来的母亲撞上了面。
一声尖叫毫无预兆的响起。
周应淮眨了眨眼,愣愣的喊了一声:“妈?”
周母吓得捂住胸口,父亲也闻声赶来,一边走一边问怎么了,在看到周应淮时止住了话音,心虚的撇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