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手起“刀”落!
“嗤!嗤!嗤!”
几声轻响,并非金属切割的刺耳,更像是利刃划过最坚韧皮革的沉闷撕裂声。
她那凝气如刃的手指,竟比最锋利的宝刀还要利落,轻而易举地切入那冻得坚硬、连寻常刀斧都难伤的巨兽厚皮与肌肉之中,精准地沿着肌肉纹理,割下了三大块加起来足有二十余斤、仍带着冰碴与血丝的暗红色兽肉!
切口平滑如镜,仿佛经过最细心匠人的打磨。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从跃起到取肉,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
她单手稳稳托着那三大块沉甸甸、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兽肉,脚尖再次一点冰台边缘,身形倒飞而回,衣袂翩然,如同谪仙临凡,又稳稳落回我的御案之前,气息均匀,连冠冕上的玉旒都未曾剧烈晃动。
殿中离得稍近、恰好目睹了这短暂一幕的人,无论是西凉的文武重臣,还是外邦的使节贵胄,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手中的酒杯、筷子僵在半空。
他们知道西凉王妃曾是威震北境的镇守都统,知道她武功高强,力能扛鼎。
但听说与亲眼目睹,完全是两回事!
在这极尽奢华的婚宴之上,她身着王妃华服,却展现出如此惊世骇俗、举重若轻的武技——那凌空飞跃的身法,那并指切割冻肉的凌厉,那举重若轻的掌控力……这已超出了他们对“女将”或“王妃”的认知范畴,那是一种融力量、速度、精准与控制于一体的、近乎艺术的暴力美学,充满了最原始也最慑人的压迫感。
就连席间素以武勇自傲的黄胜永、百里玄霍等悍将,此刻也看得瞠目结舌,孟贲更是忘了咀嚼口中的兽肉,呆呆地望向主位。
文官如姬宜白、荣夷等人,则面色微白,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凛然。
妇姽却对这一切恍若未觉。落地后,她随手将那块最大的“股心”肉掷给一旁已然看呆的侍女,声音恢复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去,按王上吩咐,加大骨、老姜,炖一锅浓浓的肉汤,快。”
同时,她已拿起银质餐刀与铁叉,就着御案,开始处理另外两块“龙脊”嫩肉。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有半分之前的刻意精细与优雅,而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餐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道道银色残影。
一块肉被迅速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她顺手从旁边炙热的铁板上掠过,高温瞬间让肉片表面泛起焦黄,肉香“滋啦”一声爆开,被她用叉子叉起,直接递到我嘴边:
“夫君,先垫垫,炙烤的,快。”
另一块肉则被她切成稍大的方块,投入旁边一只小铜锅里,那锅里正温着之前未动的一些“龙骨汤”底,她加入几样简单的香料,亲自执勺,手腕稳健地搅动,目光专注地盯着汤面变化。
我就着她递来的叉子,将那块炙烤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中心嫩滑的兽肉咬下,大口咀嚼,实实在在的肉感与炙烤的香气终于缓解了腹中的空虚。
她也毫不停歇,炙烤一片,喂我一片,同时照看着那小锅肉汤。
殿内的喧嚣似乎在这一角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又迅速被更大的声浪覆盖。
大多数人仍在专注于自己的宴饮,未曾察觉这短暂而惊人的插曲。
但那些目睹了全程的少数人,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那个侍立在王上身侧、正专心炙烤炖汤的美艳王妃,眼神已然完全不同。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因特殊关系而登上高位的女人,而是一座真正拥有雷霆手段、且能将其完美控制于方寸之间的、活生生的“武神”。
我咽下口中鲜嫩的兽肉,感受着胃里传来的暖意,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臣属与使者,最后落回妇姽专注而温柔的侧脸上。
她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在宫灯下晶莹闪烁,却浑然不觉,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如何更快更好地满足我“想吃大块肉”的愿望上。
权力与武力,亲密与掌控,盛宴与饥饿,伦常与本能……这一切,在这金碧辉煌的承运殿中,被一块史前巨兽的肉,一碗简单的肉汤,以及王妃那惊鸿一瞥的武技,搅拌成了一杯滋味难言、却又令人无比清醒的烈酒。
我接过她递来的、刚刚炖煮好、撒了翠绿葱花的第一碗热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谢谢……姽儿。”
我低声道,吹了吹汤面的热气。
她闻言,抬起头,对我展颜一笑,那笑容褪去了所有的心机与棱角,纯净如赤子,仿佛刚才那震慑全场的武技从未发生。
“趁热喝,夫君。”
那厢王妃妇姽惊世骇俗的取肉、炙烤、炖汤,行云流水又饱含温情,震得近处众人心神摇曳。
而位于大殿右侧偏中、代表朝歌朝廷的使节席位,气氛却骤然降至冰点,与周围的喧嚣饕餮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