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慈宁宫,午后的阳光略微西斜,将宫殿的影子和我们一行人拉得斜长。
回程的路上,我选择乘坐马车,缓缓穿行在朝歌城内逐渐恢复些许生气的街道上。
车窗外的景象,与我初围城时那份死寂与恐慌已大不相同。
虽然行人依旧不多,面带菜色者众,但至少商铺有些重新开张了,挑着担子的小贩在街角小心翼翼地叫卖,偶尔有巡逻的西凉军士或警察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引来百姓们复杂难明的目光——有畏惧,有好奇,也有劫后余生的茫然。
看着这些渐渐恢复“人气”的街景,我心中并无太多破敌夺城的狂喜,反而涌起一阵深沉的感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无论坐在朝堂上的是谁,无论旗帜如何变换,承受战乱、动荡、生计艰难之苦的,始终是最底层的芸芸众生。
这座千年古都,见证了太多王朝更迭,每一块青石板下,恐怕都浸染着不同时代的血泪。
但感慨归感慨,我的意志并未因此有丝毫动摇。
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彻底击败三皇子,结束这割据混战的局面。
对国家与万民而言,最重要的,是统一,是秩序。
一个哪怕是严苛的、自上而下强加的秩序,也远比诸侯并立、战火连绵的无政府状态要好上千百倍。
最差的秩序,也好过最好的混乱。
这便是我为之征战、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推进的目标。
想到这里,胸中那股因太后之事而起的些许微妙情绪被更宏大的责任感取代。
击败三皇子,需要的不只是军队,还有实实在在的资源——钱、粮、军械。
朝歌城破,大虞朝廷数百年的积累,如今都成了我的战利品,也不知究竟还剩下多少,能否支撑接下来的大战。
“玄悦,”
我敲了敲车厢壁,对骑马跟随在侧的侍卫长吩咐道,
“转道,去皇城府库区域。薛夫人应该在那里清点盘查,我们去看看,这大虞朝廷,究竟给本王留下了多少家底。”
“是!”
玄悦领命,立刻指挥车队调转方向,朝着位于城东郊、毗邻运河码头的巨大仓库区驶去。
越靠近仓库区,戒备越发森严。
沿途增设了多处岗哨,巡逻队也明显增多。
当我们抵达核心库区大门外时,更是被一队装备精良、气势肃杀的士兵拦了下来。
这些士兵的装扮与西凉正规军略有不同,他们身穿深灰色修身制服,外罩轻便但关键的部位镶嵌铁片的胸甲,头戴圆顶宽檐帽,腰佩制式腰刀,手中持有的却是威力强劲的军用臂张弩。
他们行动迅捷,眼神锐利,纪律严明,正是入城后由雷焕的警察总局牵头,联合部分原户部、工部熟悉库藏事务的吏员,紧急组建的“税务警察总队”。
其主要职责便是接管、清点、看守城内所有官方仓库、工坊、账册,防止物资流失、偷盗或破坏,同时也负责初步的秩序维护与缉私。
“站住!库区重地,无令不得入内!”
为首的一名税警队长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公事公办,尽管他显然认出了马车上的摄政王徽记和玄悦等亲卫,但并未立刻放行,显示了严格的纪律性。
玄悦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在他看来,整个朝歌城都是王爷打下来的,哪里去不得?
她正欲上前呵斥,甚至准备示意亲卫强行通过。
“玄悦。”
我隔着车窗,淡淡叫住了他。
此刻彰显权威并非首要,维护新建立的规矩更为重要。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本空白令册,就着车厢内小几上的笔墨,快速写下“准予摄政王韩月入内巡察库藏”字样,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摄政王大印(随身携带的副印),将手令递给玄悦。
玄悦接过手令,虽然仍有些不忿,但还是依言上前,将手令展示给那名税警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