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败逃,生死不明。
这意味着三皇子的东侧翼威胁基本解除,可以更加集中力量对付我。
更让我心头沉重的是,情报显示,慕容克麾下军队士气高昂,装备精良,战术运用娴熟,显然并非乌合之众。
看来,之前与辽东公孙家、山东河北诸藩的连续作战,虽然消耗了朝廷军力,却也锤炼出了一批能征惯战的将领和一支战斗力颇为强悍的军队。
我之前的“驱狼吞虎”、消耗其实力的策略,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帮他们完成了内部整合与实战淬炼。
“看来,是小觑了这位三皇子,和他手下的班底了。”我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敲击着扶手,眼中寒光闪烁。
局势比预想的要严峻,但远未到绝望之时。
西凉主力尚在,朝歌城坚粮足,更有整个新掌控的关西、荆楚(部分)作为后方。
“传令!”我沉声开始部署,“命黄胜永第三军团,前出至郑州一线,主动寻田武前锋交战!不必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我要你用骑兵和战车,在正面战场上,和他们硬碰硬地打一仗!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掉他们连战连捷、以为我西凉军不过如此的气焰!要让他们的骑兵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西凉铁骑!哪怕伤亡大些,也在所不惜!”
“命令林伯符第四军团,向黄胜永部靠拢,保持机动,随时准备策应。若战局需要,黄、林二部可相机合兵,务必确保河南战局不崩!”
“命令碎叶城的韩宗素!”我提高了声音,“别在后方继续按部就班练兵了!立刻集结所有已完成基础训练、可堪一战的士官生、军校学员,以及新募兵员中敢战之士,组成暂编军团,火速北上延安!你的任务是:接应、整顿韩玉和百里玄霍的残部,稳住北线局势!告诉韩玉,别想着绑着自己来请罪了!让他滚回去,好好反思,然后给韩宗素将军当好先锋!与其天天想着以死谢罪,不如把丢掉的面子和尊严,从敌人手里给我夺回来!至于百里将军,不惜代价,全力救治!”
一道道命令发出,如同给略显迟滞的战争机器注入新的动力与调整指令。
北路由攻转守,中路以硬碰硬,东线暂时放弃利用藩王,转为直接对抗。
与此同时,我也没有忘记外交斡旋。
我亲笔修书,遣能言善辩的使者秘密南下,送往建康南楚文王司马恒处。
信中,我一改以往或拉拢或威慑的口吻,首先郑重承认南楚的独立地位,表示尊重其政权。
继而笔锋一转,详细分析三皇子一旦击败西凉,整合北方后,必然携大胜之威南下图谋统一的利害关系。
最后提出,西凉与南楚本无宿怨,完全可以“划江而治”,甚至“以淮河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共享太平。
但前提是,必须联手扼杀大虞朝廷(三皇子)重新一统的野心。
这一次,南楚方面的反应出奇地快。
不过旬日,回信便至。
南楚文王司马恒显然也看到了唇亡齿寒的危险,同意联手。
他承诺派遣其麾下头号大将项晃,统率二十万江南精锐水陆之师,北出合肥,威胁三皇子军的南侧翼,与我西凉军形成夹击之势。
当然,条件也明确:事成之后,双方以淮河为界,互不侵犯。
姬宜白看过条款后,眉头紧锁,私下进言:“王爷,淮河为界,已让出淮南大片富庶之地。若再如信中所暗示,将来可能连荆楚也……此约是否过于让步?恐养虎为患。”
我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担忧,低声道:“宜白,眼光放长远些。眼下首要之敌,是三皇子虞景琰。若不能将其击败,什么划江而治都是空谈,你我或许都要身死族灭。与南楚联手,是当下破局的关键。至于约定……待灭了虞景琰,天下大势在我,届时翻脸与否,如何翻脸,还不是由我说了算?现在是求同存异,合力克敌的时候。”
姬宜白闻言,眼中闪过恍然,不再多言。
就在我刚刚处理完南楚回信,心中稍定之际,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我的腰。
熟悉的馥郁体香传来,是妇姽。
她将下巴搁在我肩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与隐隐的不安:“月儿……这三皇子的人马,到底是什么来头?韩玉和百里玄霍都是沙场老将,怎么接连败在他们手里?还有那个慕容克,齐王五万大军,说破就破了……他们的战斗力,怎会如此强悍?”
她的问题,问出了此刻许多西凉军将领心中同样的疑惑与一丝动摇。
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开疆拓土,似乎在这一连串的败绩面前,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握住她环在我腰前的手,指尖微微冰凉。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过身,将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高挑身躯传来的温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我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窗外阴沉欲雪的天空,缓缓道:
“乱世如炉,能淬炼出的,不止是我们西凉刀。虞景琰麾下,有桑弘这等老辣谋士,有田武、慕容克这等新生代悍将,朝廷数百年的底蕴,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些硬骨头。他们经历了辽东苦战,平定了山东河北,军队是见过血、打过硬仗的。而我们……或许有些轻敌了,也或许,安逸太久,骨头有点生锈了。”
我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坚定:
“但这不重要,姽儿。重要的是,我们意识到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较量。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准备迎接真正的恶战。告诉将士们,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而胜利,终将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