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吧,月儿,听说刘骁已经康复了,我准备带上他,一起为你挡住三皇子。”
妇姽的话语如同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不仅仅是她主动请战的战意,更是我内心深处那些潜藏多时、盘根错节的疑虑与算计。
当她提及那个名字——“刘骁”时,一股强烈的、几乎是生理性的排斥感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
让刘骁调入她麾下?做前锋
这请求本身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丝“忠义”的色彩。
但联想到刘骁那微妙复杂的来历,桑弘的影子,以及妇姽对他那份超乎寻常的关注……本能在我脑海中拉响了尖锐的警报。
“不行!绝对不行!”
这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理智告诉我,这无异于将一颗不知是明珠还是毒瘤的异物,更深地嵌入我最核心的防御圈,尤其还是放在妇姽这样一位既重要又让我情感复杂的人物身边。
然而,就在拒绝的言辞即将涌上舌尖的刹那,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悬挂在一旁的巨幅军事地图。
地图上,代表敌我双方兵力的标记纵横交错,但有一个点,一个被我用朱砂特别圈出的区域,格外刺眼——幽、蓟、辽东!
电光火石间,一个冰冷而清晰的战略逻辑取代了瞬间的情感抵触,在我脑中豁然贯通。
三皇子虞景琰麾下兵精将猛,这是事实。
但他兵力总数有限,绝无可能在全线击溃我四十余万西凉主力(加上即将参战的南楚军,总数超六十万)。
他的最优策略,乃至唯一可能致胜的策略,必然是集中所有精锐,实施一次致命的“斩首”突击!
目标直指我本人——西凉王、摄政王韩月。
只要摧毁我的指挥中枢,甚至击杀或俘虏我,西凉大军群龙无首,南楚联盟自然瓦解,天下可定。
因此,我所在的位置——朝歌,或者说我亲自坐镇的中军,必然是他最渴望攻击的焦点,也是最具诱惑力的“诱饵”。
但,我岂能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
君王不立危墙之下,这是最基本的法则。
可是,“诱饵”又必须足够真实,足够有分量,才能让虞景琰和他的谋士们相信值得投入最宝贵的机动兵力,进行一场豪赌。
纵观我麾下诸将,韩玉新败需重整,百里玄霍重伤未醒,黄胜永、林伯符各有重任,韩忠、韩宗素镇守要地……他们都有明确的战场职责,无法轻易脱身扮演这个极度危险、却又需足够分量的“诱饵”角色。
那么,还有谁?
我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身前仰头望着我、眼中闪烁着请战光芒的妇姽身上。
是了。唯有她。
她是我的王妃,身份尊贵,影响力巨大。
她更是威名赫赫的前女战神,武勇冠绝三军,她若亲自领兵出战,尤其是带领那支耗费巨资打造、闻名遐迩的“玄甲凤镝”重骑(以玄色重甲、凤翎箭镝为标志),其威慑力与象征意义,足以让任何人相信,这是西凉王意图在正面决战中祭出的王牌,是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用她作为“诱饵”,虞景琰必然会上钩,会调动其最精锐的北军骠骑来应对,甚至可能亲自前来对阵。
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既有足够实力在万军丛中杀出血路、可能全身而退,又“敢”为我、或者说“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执行这个危险任务的人。
那份混杂着夫妻、母子、战友的复杂羁绊,让她成为执行此计的不二人选。
即便计划出现最坏情况,她陷于重围……一个冷酷的声音在我心底低语:那或许也能彻底斩断某些让我不安的苗头,比如她和刘骁之间那日益明显的特殊联系。
而当她再次提及刘骁,希望其加入麾下时,一种近乎玩味的、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阴暗好奇心,竟然压过了最初的警惕。
刘骁的加入,此刻看来,简直“恰到好处”。
若他忠心耿耿,自然能助妇姽一臂之力,增加“诱饵”的坚韧度;若他心怀叵测,是桑弘埋下的暗棋,那么让他跟随妇姽参与这场注定惨烈、甚至可能成为陷阱的战斗,或许能逼他提前暴露,或者在乱军中“意外”消失……无论如何,有他在妇姽身边,某种程度上,也能让我更“放心”地观察,甚至……推动某些事态的发展。
至于北线……我的视线重新回到地图上的幽燕辽东。
这才是真正的棋眼!
一旦韩宗素稳住延安,韩玉重整旗鼓,我便可暗中抽调中军部分精锐,汇合北线残存力量,趁虞景琰主力被妇姽吸引在河南中原鏖战之际,雷霆北上,收复大同,直取幽州,进而席卷辽东、河北!
只要拿下这些北方根基之地,断绝虞景琰的兵源、马匹和战略后方,他便成了无根之木。
届时,即使他在中原能赢我一百次,我也能从广袤的北方源源不断地组建第一百零一批、二百批讨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