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女子被松开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却并未立刻离开,反而抬起头,目光大胆地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用带着点口音的东胡语突然问道:
“将军……不,西凉王殿下,北地的男人看见我,多少都会有些心思。为何您……却无动于衷?是嫌我们粗鄙,不入眼吗?”
她这句话问得突兀,甚至有些无礼。周围几名西凉军官都皱起了眉头。玄悦更是眼神一厉,手又按上了刀柄。
我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用东胡语回道:
“本王对没长大的小朋友没兴趣。我喜欢的,是真正成熟的女人。”这话半是敷衍,半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你!”那女子似乎被“小朋友”三个字刺痛,柳眉倒竖,竟突然改用流利(甚至过于流利)的汉语脱口斥道。
“你说谁是小孩子!西凉王,你自己才多大……”
她话音未落,旁边一名年纪稍长的女子急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用部族语低喝了一句什么。
高挑女子咬了咬嘴唇,强行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服气与……更深的好奇?
我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只当是部族女子性情直率(或者说骄纵)罢了。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看着那几个女子披上棉衣,带着干粮,有些踉跄却又速度不慢地消失在林海雪原深处,玄悦策马靠近我,眉头紧锁,低声道:
“殿下,那女人……汉话说的也太好了。就算常与汉商打交道,这官话口音,也未免太正了些。而且她最后那反应……”
我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心中也掠过一丝疑云,但眼下北境军务繁杂,幽州战事未决,实在无暇深究几个来历不明的部族女子。
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或许是哪个汉人官员流落北地生的女儿,或是早年掳去的汉女所生,这不奇怪。派人暗中跟一段,确保她们不是往幽州方向去,也别让别的部族劫了就行。我们该回营了,幽州那边,桑弘老贼恐怕不会让我们清闲太久。”
玄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斥候。
我勒转马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寂静而危机四伏的林海。
方才那女子过于标准的汉话和她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奇异神采,却像一粒小小的冰籽,落入心湖,留下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涟漪。
腊月的幽燕之地,呵气成冰。
围城的第三个月,僵持与诡异的“馈赠”仍在继续,但南方的战报却像一道猝不及防的裂冰,打破了北地僵局的表面平衡。
玄悦将密封的铜管呈上时,脸色是少见的凝重。我拆开火漆,薄薄的绢纸上,字迹潦草却如刀锋般刺目:
“南楚军大溃。项晃轻敌冒进,虞景琰遣将白让于巢湖潜造舟师,溯淝水而上,断其粮道于芍陂。文王惊令后撤,退至肥西,遭田武、白让夹击,项晃战死,二十万众溃散,余者不足五万,已退过淮水。三皇子旌旗已指寿春,南楚震动。”
帐内炭火噼啪,却驱不散骤然降临的寒意。
我将绢纸在火焰上点燃,看着它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姬宜白站在下首,呼吸微促;百里兄弟面露焦躁;连近日沉默如石的韩玉,也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惊悸。
南楚一败,不仅意味着侧翼威胁尽去,虞景琰可以全力回师中原,更可怕的是,他携此大胜之威,士气与实力将攀升至新的高峰。
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幽州这颗钉子,必须在虞景琰主力北返之前,彻底拔除。
“王爷,”
韩玉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沉寂,“桑弘老贼……是在等他的主子。”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桑弘之所以敢以孤军死守,倚仗的不仅是坚城,更是对虞景琰战略能力的信心,以及对南方战局的预判。
他在拖,拖到虞景琰解决南楚,便可内外夹击,或是迫我回援,幽州之围自解。
压力,如同无形的冰山,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就在这时,玄悦再次入帐,这次带来的消息,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微光。
“王爷,营外有数人求见,自称辽东公孙氏旧部,言有破幽州之策。”
公孙氏?那个刚刚被虞景琰碾碎,家主战死,仅余孤女远遁的家族?我心中一动,但韩玉的反应更为激烈。
“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