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屈膝道:“臣女先行一步,不再叨扰。”
将要转身之时,卫翎却叫住了她。
“朝二小姐,不听完再走么?”
朝和深吸一口气:“天家秘辛,谁敢多听?”
闻言,卫翎不置可否:“此处唯你我二人而已,我敢说,你又有何不敢听?再者,你也说是听传,那便只是个故事罢了,沈瑜是太子妃一事已成定局。真如何,假又如何?所谓道听途说,你就当听个乐呵。”
他淡声话毕,见朝和不言缄口,亦沉眸斟酌少顷,而接着说:“若你仍心存顾虑,那不提她便是,我们讲旁的故事,可好?”
他顿了顿,直视朝和,低声说:“如此,可能留下?”
朝和面色缓和,闻声轻轻颔首,很快,便低声道:“多谢殿下。”
“愿闻其详。”
言虽如此,却依旧敛容,观神情也谨慎许多,卫翎心内轻叹,内含怅惘之意,面上却也点头,好一会工夫,才终于开口:
“我封地之中,有一处唤作宁城,宁城有一世家,世家生有二女。长女嫁与城主之子,即宁城少主。他两家结为姻亲,自此患难与共。”
“宁城人皆知,成婚前,少主便屡次造访世家,名曰洽谈公事,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欲见其家长女,以慰相思之苦。”
说在这里,那卫翎半阖着眼,眸光晦暗几分,抿了抿唇,似不愿道接下来的话,但他看了眼朝和,依旧接着说:
“据传,少主惊鸿一瞥,对少夫人一见倾心,成婚后,两人举案齐眉,更是感情渐笃。众人皆云,既伉俪情深,就合该成就一段佳话。”
言及此,卫翎勾唇,竟浮起一抹冷笑。
“可实情又当真如此么?”他敛眸讥诮,“谁又知晓,那少主属意之人,其实并非大小姐,而是少夫人之妹,那默默无闻的二小姐。”
说至最末几字时,卫翎的唇狠狠抖了一下。他看着朝和,其实很想再说些什么,却终于是忍下了。
而那厢后者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乍闻故事情形,如再临前世之境,她听得此言,心中翻江倒海,一时间,前生之恋慕苦痛涌上心头。
她看着卫翎,内里亦有愕然。但她还是抿紧了嘴唇,但右眼皮不禁又跳了跳。
只听卫翎继续说:“少主对二小姐许下山盟海誓,说定求城主赐婚娶她为妻,他二人就此私定终身。”
“而后不久,见聘书果真如约而至,二小姐立即喜不自胜。她以为,终能得偿所愿,与如意郎君偕老白首,可及出嫁当日,待她的却并非凤冠霞帔,而是背叛之痛彻肺腑。”
朝和狠狠抽了一口气。
“她最爱的姐姐一袭嫁衣,告诉她自己与少主早就陈仓暗渡,而少主对她许下的所有情比金坚的誓言,不过是他二人闲极无聊,细商之下,对二小姐之戏耍罢了。”
“二小姐闻听此言,不啻如轰雷掣电,她悲痛欲绝,对嫡姐亦是恨之入骨。深思熟虑后,她决心离开家中,而就此高飞遁走。可恨她被逼至此,她那姐姐却仍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卫翎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闭了下眼,才继续开口:“大小姐疑心二小姐口风不紧,终致替嫁一事败露;她怕东窗事发,到时声名必毁,招致后患无穷。大小姐猜忌之下,竟选择铤而走险,要斩草除根,杀人灭口。而此后不久,世家便宣称次女病故。”
言及此处,卫翎倏然开口:“朝二小姐。”他看向朝和,幽幽道:“若此事为真,那故事里的二小姐,岂非太可怜了么?”
可怜?
朝和如此暗道。
她心知,卫翎故事中的二小姐,说是宁城世家,其实暗指相府沈家二小姐。
想通了这点,对上卫翎,她先是牵了牵嘴角。
暗地里,却在满心悲戚地苦笑:
万箭穿心,粉身碎骨,自然是可怜得不了了。
——但又何尝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