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和闻言敛眸。她目光下视,一时之间,竟也无话可说。
只见她静默伫立,许久,才艰难开口,听嗓音有些沙哑:“那他的父母,前程,便全不要了么?”
言及此,朝和心微微酸疼。
“一介白衣之身,历经千辛万苦,好容易做至如今高位,而受主公重用,本该钟鸣鼎食,一辈子高枕无忧,为情而困,因她身死之由,就要与主公对抗,又当真值得么?”
见她神情怅惘,卫翎心内长叹。
他弯了下唇,又轻声说:“小姐,你又焉知白衣没有取而代之之心,问鼎宁城之势呢?”
观她神情怔忪,卫翎望她一眼,又继续道:“古往今来,似这般人杰,并不在少数。至于父母——”
顿了顿,方道:“白衣有生之年,定会尽心侍奉。倘若功败垂成,自先引颈就戮。”
“只是小姐。”言及此,卫翎又神情笃定,深深凝望朝和。
“城主之子,又当真惊才绝艳,有治世之能么?”
他注视着朝和,黑眸沉沉,眼中晦暗不明。
而朝和闻言,不禁深吸一口气。
此后又是一阵沉默。
卫翎的意思,朝和再明白不过。那东宫之位,他也想争。
但如此凶险一事,朝和闻罢,心头不禁风起云涌。尽管如此,面上却仍需镇定自若。
但见她云淡风轻地扯了扯嘴角,沉默须臾,又挣扎一般避而不谈道:“白衣如何去想,我又岂能知晓?”
她这般说着,狠了心不去看卫翎。
“殿下。”朝和轻叹,因低眉而神情不能辨别,她踌躇片刻,又扯了扯嘴角,淡声道:“说到底,不还是个故事,一个缘自殿下的故事。”
“殿下这般垂询,想来已有决断,既如此,臣女之思虑,又有何重要?”
话落,朝和终于定神,抬眸望向卫翎,轻声道道:“殿下之意,究竟为何?与我言这些,又有何用处?”她抿抿唇,心下已有所猜测,却状似不知,而明知故问道。
须臾,又听她开口:“恳请殿下明说。”
朝和顾左右而言他,卫翎遂也开口:“小姐明知,某并无冒犯小姐之意,既有此一问,便是真心想得应答,可小姐既不愿说,那我们便撂开先前话头。”
“某只想问一句。”
卫翎注视着朝和,沉声开口:
“小姐当真以为,那白衣,不该报仇么?”
他似笑非笑,只管直直盯着朝和。
观神情,辨不出喜怒。
朝和听他问话,暗自也有了几分猜度。
及须臾过罢,见卫翎依旧不肯开口,遂明了他是些怒气在心头。
念及此,亦自嘲着启口:“殿下既有此决断,又何必问我?”
言罢,又话锋一转,冷声道:“至于白衣该不该复仇,需归根他复仇缘由。那他究竟是为爱痴狂,还是因权之故,殿下,是否还有待商榷呢?”
听她出言轻嘲,又隐有疏离抽身之势,纵知她是气话,也不及斟酌,便匆忙急急开口:“心上人香消玉殒,昔日音容笑貌却历历在目,此为仇必报之缘由。”
“而此仇牵连甚广,其水也不知有多深,但知若报则必涉宗亲世族。”
“权位更迭已避无可避,争权夺利也在所难免。明哲保身,才能笑到最后。”他望着朝和,神情却有些恍惚,少顷定神,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竟变得哀切又温柔。
须臾,又似觉察到什么一般掩饰着敛眸眸,叹息说:“此间之事,说为情也好,为权也罢,终需天下必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