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中姓祁的官员是有几个,但姓祁的太常只有一个!
那就是现任祁家主,祁明阳。
剩下的,宋令仪已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抬手间在脸颊处触了一手的冰冷湿意。
原来天上落了雪花啊,怪不得那么的冷。
去取软垫的逢春在半路中见小主回来了,也不多问,只是从她手上接过灯笼,默默走在前面照明。
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偶尔交缠在一起,同藤蔓树干般密不可分。
今夜的月亮少了几分清冷,难得多了几分罕见的温情。
回了玉芙宫后,宋令仪望着那个背影像极了自己丈夫的男人。
或许是深夜总使人脆弱,又许是刚听完了丈夫的死讯,忽然鼻头一酸,伸出手拉过他袖口,仰起头,眼底水花浮现露出易碎的脆弱,“逢春,可以抱一下我?”
哪怕明知他不是他。
掩在袖袍下的骨指攥紧得近乎断裂的逢春望着眼前的小主,即便知道此举是他僭越了,依旧上前一步将人拥进怀里,动作呵护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小主前面可是做了噩梦?”
宋令仪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艾草香,蓦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是做了噩梦,还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既然是噩梦,就说明它只存在于梦中,小主又何必怕那些虚无缥缈之物。”
新春将至,又是新朝成立的第一个新年,对于所有人来说不可谓不意义重大。
以至于阖宫上下提前一个月就张灯挂彩,连玉芙宫都染上了年味。
宋令仪在癸水结束后,摈弃了一贯的素色衣衫,少见的穿了桃红长裙,给过于苍白的脸色抹上胭脂,轻点朱唇,又取了几支由珍珠簇拥而成的梨花簪点缀。
仅是稍加点缀,就如仙珠明露般姣丽蛊媚,琼姿花貌。
“小姐,你要的汤熬好了。”
“嗯,拿来吧。”
端着甜汤的宋令仪刚来辰元宫,就被李德贵拦在殿外,“宋修仪来了,只是不巧得很,陛下正和齐相在会议厅内商议要事呢,一时半会儿恐怕结束不了,宋修仪还是请回吧。”
“劳烦公公帮妾把汤转交给陛下,妾,感激不尽。”宋令仪没有胡搅蛮缠的执意留下,只是把甜汤递过去时,不经意间露出烫出水泡的手。
不用特意说,都知道这汤是出自她手。
李德贵笑眯眯着接过,“修仪放心好了,奴才一定把它送到陛下手中。”
正准备喝口茶,好润润嗓子的齐信看着宫人送进来的汤,手摇刀扇轻叹道:“还是你宫里的女人贴心,知道你和我商谈要事那么久,担心你饿着,还给你送吃的来。”
正俯身在一堆卷轴里的秦殊扫了一眼甜汤,随口问起,“汤是谁送来的?”
李德贵忙狗腿的回,“回禀陛下,这汤是宋修仪送来的。”
听到是她送的,秦殊脸上的笑意都淡了,淡淡抬手,“赏你了。”
这句话,将李德贵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难不成他前面猜错了,陛下已经厌了宋修仪?
但若真厌了宋修仪,又怎会在前几日,惠妃娘娘怒气冲冲前去拿人时将其拦下。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何为黄蜂尾后针,青蛇口中信。”齐信没有点名道姓指的是谁,否则就有官员插手后宫之嫌。
这些年来,齐信自认有一套识人的本事,往往能从一个照面猜出对方是否品性低廉高洁,是狗熊是英雄是dang妇还是贞妇。唯二令他琢磨不透的几人中,宋曼娘就居其一。
因为看不透,只会说明她想要更多,图谋的野心更大。
随手将毛笔扔掷的秦殊掀睑轻嗤,“朕在你眼中,难道就是个为美色所惑的昏君不成。”
“臣绝无此意。”齐信说完,就见到他往外走去,追上问道,“陛下,你这是要去哪?”
“朕好久没有骑马了,正好趁着天气好舒通舒通筋骨。”
离开辰元宫后,宋令仪远远地见有个人在朱红宫墙下等她。
“我倒是小看了大嫂的本事。”尚未走近,祁明阳阴亾亾如恶鬼的声音随之飘来。
见到来人,舌尖为此咬破的宋令仪压制着满心的仇恨,面上却云淡风轻道:“要说小看的,应该是我小看了你。果然不平等的天赋下,真的会令人嫉妒到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