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此刻他不能慌,他是语潇和这个家的支柱。
“别怕,语潇,别怕。”他低声安抚,声音虽然沉重,却带着一种试图传递力量的努力,“钱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爸的手术最重要,绝对不能耽误。”
他拉着叶语潇到沙发边坐下,打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神色凝重地开始清查他们的家庭财务。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专注的神情里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我们的定期存款还有八万,活期有三万多一点。我手里的股票和基金……”他快速敲击键盘,查看行情,“现在行情不好,变现的话,大概能凑出四万左右。这样加起来,差不多十五万。”
还差五万。这五万的缺口,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巨大。
“我……我明天问问我们主管,看能不能预支一部分薪水,或者……或者我那些设计图册……”叶语潇的声音带着哭腔,思路有些混乱。
“预支薪水杯水车薪。图册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卖。”顾麟打断她,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不行!”语潇立刻反对,抓住他的胳膊,“不能再向你爸妈开口了!上次你妈来的事……我们已经够让她够操心的了。而且,她手头也不宽裕。”她想起婆婆那次不愉快的来访,以及顾麟为了维护她而与母亲发生的冲突,内心充满了愧疚和抗拒。
“语潇,”顾麟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现在是特殊时期,救命要紧。面子、顾虑,都得往后放。我妈终究是我妈,是晨晨的奶奶,她不会见晨晨的外公病重而不救的。这五万,就当是我们借的,以后我们慢慢还。”
语潇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知道这已是当前最现实的一条路。
她无力地垂下头,眼泪再次滴落,既是感激,也是无奈,更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深沉的爱与愧疚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公园大妈常说的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顾麟,每次在风雨来时,总是毫不犹豫地把她和孩子护在羽翼之下。
顾麟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叶语潇坐在沙发上,听着阳台上传来他压低嗓音的、时而恳切时而解释的对话声,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望向婴儿房里安睡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为人子女,她无法对父亲置之不理;为人妻母,她又为自己的原生家庭带来如此重的负担而自责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顾麟从阳台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中有了些许光亮。
“怎么样?”语潇急切地问。
“我妈答应了。”顾麟坐下来,搂住她的肩膀,“她明天就去银行转账。妈虽然……还是唠叨了几句,但妈也说了,亲家也是家,也亲,帮忙是应该的。”
语潇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一次,是如释重负的泪水。她靠在顾麟肩上,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麟……也谢谢妈……”
“傻话,我们是一家人。”顾麟轻轻拍着她的背,“现在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你赶紧给医院回电话,确认手术时间,我们尽快安排。我这就订票,明天我陪你一起回老家。”
那一夜,两人几乎无眠。
他们细致地规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如何跟公司请假,如何安置顾晨(最终决定暂时拜托顾麟母亲过来照顾几天),需要带哪些东西回老家,手术期间如何轮流陪护……琐碎的细节讨论,冲淡了一些对手术本身的恐惧,但也让现实的沉重感更加具体。
他们像两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在战前检查着每一颗子弹,每一份军粮。
夜色深沉,城市陷入沉睡。
叶语潇依偎在顾麟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内心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面对困难的恐惧,也有携手共度的坚定。
她知道,归岸的航程注定不会平静,风暴已经不期而至。
但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在,她就有了向风浪挥剑的勇气。
第二节:手术室外,秒针的重量
叶语潇老家的冬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阴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冽。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混合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和期盼。
手术定在周五上午。
之前一天,叶语潇和顾麟忙着办理各种手续,签署一堆知情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