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绸缎从府门一路铺到了堂前,院里满是宾客,樊持玉向院里走去,空气中萦绕着爆竹燃烧的气味,她在往里走去,听了满耳的欢声笑语,
戴小公爷婚宴场景热闹,勾起了樊持玉几分回忆。
同样是宾客盈门,同样是正月冬日。
眼前的熟面孔太多,不像是上了黄泉路,更像是回到了出嫁前。
她来不及细想,就抬手掀起了左边的衣袖,露出手腕,定睛一看。
如她所想:原先手腕上的两处疤只剩下了一处,是幼时热水烫伤留下的疤——那处北上途中遇匪受的刀剑伤全然没了踪影。
安奚人一杯毒酒送她上黄泉,谁料到,她竟重回故里,回到了和亲出嫁之前。
一下茅塞顿开,知道了如今是何处境,樊持玉有了些死而复生的不真实感。
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不同的砖石,不同的触感,一切都那么真实。
婚宴还未正式开始,戴无虞与梁纾意还未拜堂。樊持玉再一次身处繁华西京,望着眼前人人笑语盈盈,个个锦衣华服。
关山失路,客死他乡的活法,有一次便够了。
她想,重来一次,总要为自己挣条活路。
眼下是承平十四年的正月,前世圣上下旨抬她为公主,赐她封号兰旌,要她北上和亲是承平十四年的中秋后。
这么说来,离圣上下旨还有整整八个月的时间。
锣鼓声慢慢近了,说笑的宾客围在红毯两旁,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回想前世与奚尔训成婚时,周遭也是这般热闹。只是她不似梁纾意这般幸运,与所嫁之人是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也不必因为婚嫁离家万里。
酒杯碰撞,戏台锣响。
樊持玉没有从新妇的眼角看到泪痕。凤冠华服光彩照人,梁纾意的眼角尽是笑意,忽然想到,若她不嫁去北国异族之地和亲,余生也应当是这般恣意快活吧。
原来寻常的婚宴是这般松快。
说起来,新婚的二人还都是樊持玉的表亲。
戴无虞的母亲是樊持玉的姑母,梁纾意的母亲与承平帝一母同胞,是几位长公主里权势最盛的武元长公主。
只是这位武元长公主向来不待见樊持玉,每每赴宴相逢时,总要挑樊持玉的错处。
她知道是武元长公主自小与自家嫡母恪陵长公主不和的缘故。
恰好,与前世一样,樊持玉的嫡母恪陵长公主李弗蓁没有来裕国公府赴宴。
那么……为何他们樊家会有三辆马车?
前世,樊郅和樊持玉乘的是同一辆马车。樊持玉还记得前世在这段赴宴的路上,她爹樊郅还在念叨她未定的婚事。
此时她已经差不多到了成婚的年纪,但仍未与人议亲。
父母挑遍了京城世家,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昌弋侯樊郅是因祖上功荫袭爵,与长公主成婚后樊郅愈发闲得厉害,十几年来不过是守着侯府的名头。
长公主李弗蓁又与宗亲来往走动极少,平日里宫宴都没去过几回。再加上生母与圣上生母之间有不少旧怨,李弗蓁在京中行事都极为低调。
小门小户侯爷与公主看不上,高门大户也瞧不上昌弋侯府这座空壳子。
樊郅与承平帝自小一起长大,他陪着圣上从不受宠皇子到夺嫡承大统,自认为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名流做亲家并不过分。
不过他最看重的,还是未来女婿能干有仕途。
樊持玉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妹身边有婆子照料,两人与别家年龄相仿的公子娘子在一起嬉戏。
她爹昌弋侯平日里游手好闲,自认为没得罪过什么人,出门几乎不怎么带侍从,今日赴外甥婚宴,却在身边带了一个束冠的郎君。
远远望去,樊持玉看不清这位郎君的面孔,只能分辨这郎君不是寻常侍从,他穿的衣裳质感极好,细看还是件有暗纹的好料子。
这郎君正被樊郅领着向裕国公戴明处走去。
此时戴明正举着酒杯与宾客应酬,转头见了樊郅,面上笑得更开怀了。
“姐夫好福气啊,你家新妇……”
樊郅几句话便将裕国公府上上下下夸了个遍,一旁的郎君静静站着,向戴明微微俯首,显出一副恭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