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坚毅又沉稳的人,拥着僵直冰凉的我痛哭。
我虚虚搂着他,亦体会不到温度。
父亲说,狛治是很重感情的人。他初遇狛治那天,狛治正在街头泄愤,作出张狂又自暴自弃的模样,也掩盖不住丧家犬的悲伤气味。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家的狛治在无助,所以一向好心的父亲把他捡回了家,受伤的心灵修修补补,又趋于完整。
用来填平那颗心脏缝隙的是我和父亲。
然而现在狛治的心彻底碎了,从飘飘荡荡的高处落下去,砸得更碎,空得更多。
明明狛治是需要归处的人。
若是熬到未来,他或许还能遇到像父亲那样的好心人又给他一个家……可惜狛治的心脏却已经疼痛空洞到不想再被拼合。
他破碎在这一天,已经无力再走到未来去。
狛治麻木地带着我和父亲下葬,只是哭,却没有喊叫,我记得他祭拜归家时希冀又不安的晶莹眼神,那是在憧憬从此之后每一天的未来……此刻却只能一下又一下地填土。
在并不寒冷的季节,大约狛治不想我和父亲很快地腐坏。
对不起,留你一个人受苦。
我抱住狛治,亡魂却没有眼泪,我和父亲都只是一道模糊的存在,像烟,像雾,连拥抱也是我幻想出的动作。
狛治立好碑,回到道场。素流道场空无一人,室内慢慢地起了风。指尖破了,有土也有血,他浑然不觉,伸手搓洗抹布,像往常的每一天,耐心把地板的每一处都擦干净,书架上我看过的卷轴掉落下来,他展开,慢慢地抚摸。
然后……狛治锁上素流道场的门,去旁边的道场清算了所有的人,他似乎不准备再回去了,只往反方向走。
我与父亲作为无形的幽魂遥望这残忍的一幕,那天的一切都发生太快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脱轨,一发不可收拾的,更加恶化。
在那条陌生的道路上,染血的狛治,被那个有着红色眼眸的人捏爆大脑,倒在地上,挣扎许久,被挖空的地方竟然很快地重生。
——狛治变成了恶鬼,我和父亲成了无力也无形的亡魂,不得不目睹他的作恶,心中满是愧疚,对逝者,对本不该经历这一切的狛治,这不幸竟然还能没有尽头,在变成鬼的那一刻,狛治就忘记了我。
我忽然意识到,我死之后之所以没有很快消散,正是因为世上存在鬼这种生物。
……我或许是为了唤醒狛治才会以亡魂形态苟延残喘在这世上。
鬼舞辻无惨的血,有不可思议的作用。他可以跨越距离,直接向狛治下令,他勒令狛治必须要靠吃人提升力量,他抹去狛治这个名字而将他命名为上弦鬼猗窝座。
我再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悲伤,看狛治如何忍受着鬼血改造身体的痛,又被指引着无端作恶。
见多了,也就麻木,我无法阻挡,只得开始期待猗窝座快些死掉。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他是要下地狱的人,而且一时半会看起来死不掉哩——即使这样你也要等他吗?
作为幽魂可是很痛苦的喔。
我说,要等。
因为狛治是我家的人啊。
猗窝座喜好格斗,越血腥越好,越尽兴越好,曾经狛治不是这样。
与狛治相遇的那天,他脸上有伤,我问,疼吗?他转过脸去,往门外看很久,庭院的树轻轻地摆动,好一会儿,他低头说,不疼的。
但之后每次他练武后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痕,我都忧心他的疼痛。
“我希望你不要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