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和狛治已经很熟了,他轻车熟路地背着我,说,习武的人总会受一点伤,这没关系。
“要是那种拳落在我身上,我就死了。”我小声,“所以落在狛治那里肯定也是疼的。”
他似乎有些无言以对了,抬头,把我掂了掂,放到背上更高点的地方,但还是耐心地劝,“我是没躲开才这样的,多练才能为了变强嘛。变强就不会被人打到了。”狛治声音低下来,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我说嗯,我知道的,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顿了好久,才说,“那样我也可以保护你,你也不会被打到的。”
我嘿嘿轻笑。
狛治明明是那样重诺的人,最后也会被迫食言,变成这幅疯相。
我不怪他,谁让他完全忘了我。
作为猗窝座后,他分明变得更强了,却还是会受伤,鬼杀队的利刃刺进他的身体,看着更痛。
可他满不在乎似的把刀折断,血肉以恶心的速度拼接起来。
我并不是以憎恶的角度期许猗窝座的死亡,我是以爱的角度期盼那一刻快些来临,让被无惨赋予的猗窝座的外壳褪去,露出狛治真正的内里。
这样说或许我也有些卑劣,明明猗窝座已经是上弦之三,手握无数人命了,我诅咒他死亡的同时,竟然也偶尔自责地品味到他的可爱,因为作为狛治的那一面,偶尔就压不住似的从水底冒出来。
比如猗窝座见到女人就下意识地抗拒,见到人类又总是忍不住说许多话。
猗窝座是包含了狛治的人,也属于狛治的一部分……可狛治不是猗窝座,猗窝座是狛治身上多余出来的鬼之血。
其实狛治并不算是话多的人。看着猗窝座那血腥又叫嚣的脸,我想起父亲描述过的,初遇狛治的样子。
“一边在那叫嚣一边打败了七个成年人啊,像硬撑的大型犬,平常不叫,但也会汪汪大叫。”父亲那时候笑眯眯地跟我讲完,摸摸我的头,“你可不要告诉狛治我告诉你了,他在你面前好像乖得很哩,大约不想被你知道这回事吧。还有啊还有,他在外面都不喜欢和人说话,和女生更是离得远远的——这样的人,我也是支持的哦。”
在矛盾的心情中,我继续期盼着猗窝座快死去,期盼着狛治这被无惨赋予的一部分快些死去。
灵魂飘荡了多久呢。久到过了百年,久到无惨似乎终于快要死去——鬼杀队讨伐无惨的那个夜晚,终于,狛治被打败了。
他要回来了。
他雪花一样的术式消散了,摆脱无惨控制的猗窝座,其实和狛治也没有大的区别。
我拉着猗窝座的手,魂魄好像终于有了实体——原来如此啊,原来是狛治也快要真正的死了,终于要来到亡魂的世界。
他终于想起我。
想起我的,是猗窝座,也是狛治。
狛治在我怀里流泪,父亲知道我不愿抛下狛治去天国,他在那一头遥望着我。对于父亲,感谢的话,已经说过许多,我此刻只专心体会这个期许已久的拥抱——
地狱的业火缠绕着我们,耳边响起的却是烟花的声音。
是了,是百年之前,在江户周边的田埂上,我在满天的烟花下,执起狛治的手。
他手很宽大,很温热,掌心带着薄茧,却乖乖搭在我的手心。
我只会选择狛治。
火焰的燃烧声中,我说着一样的话。
“狛治……”
我只会选择狛治。
因为狛治是我家的人……所以即便到了地狱,也要好好待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