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务兵请示:“喝的水还是洗的水?”
大脸猫笑骂:“衰佬傻啊?先喝再洗。”
一个小勤务兵给他端来一大茶缸水,大脸猫咕嘟嘟喝了起来,六爪女看着他,想起了过去他那副贪财样子,忍不住就想问他,你赚了那么多钱,万一打仗死了,钱不都白赚了?话都到了嘴边,六爪女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这种话太不吉利,也太伤人,绝对不能问。
喝足了水,大脸猫脱掉上衣,让勤务兵拿凉水浇他,自己用手浑身上下搓扒了一阵,就那么又把衣裳穿上,然后急匆匆的上楼去了。六爪女看到哑哥基本上洗干净了,便过去把换洗的衣裳披到他身上:“赶紧穿上,别着凉了。”
哑哥点头,乖乖地把衣服穿好。六爪女对哑哥的感情非常好笑,大多数情况下,把他当做哥哥,有的时候又会把他当成弟弟,甚至有的时候会把他当做孩子:“饿了吧?走,我做饭给你吃去。”
一士兵拦住了他们:“头家,团座说了,今天晚上要会餐喝酒,请你们一起。”
六爪女说:“那好,我也有好酒,拿出来一起喝,还有伙计们腌好的腊肉,都拿去吃。”
当天晚上,除了哨位上的士兵,红点把所有军人都集中到了六角楼里,院子里挤满了士兵,屋子里挤满了伤兵,说是会餐,实际上就是炊事兵做了大锅菜,每人捞一份,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吃。喝酒倒是真的,六爪女没想到红点他们还有酒,自己也有很多米酒存放在一层楼的房间里,六爪女全部贡献出来慰劳军人。
红点带着大脸猫去给坚守哨位的士兵们敬酒,士兵们一哄而上,轮着给哑哥敬酒,哑哥又是一个厚道人,谁敬酒他都老老实实地陪着,那张脸很快就被老米酒涂成了朱红色,过了一阵酒劲上来,加上拼杀了一天也全是疲倦,竟然就地倒下鼾声大作起来。六爪女连忙叫了几个士兵,把他抬回了楼上他的房间里。
2
第二天一大早,日本人驱赶着大批的伪军又开始了冲锋,由于第二条防线距离土楼很近,红点他们又采取了新的战术,少部分士兵在堑壕里阻击,大部分士兵都隐蔽在土楼里,依托土楼的窗口向进攻的敌人射击。敌人的迫击炮不停地轰击,枪弹就像雹子一样泼洒在土楼的墙上,坚固的土楼就像暴风雨中的磐石岿然不动。就防守而言,红点他们占据了优势,虽然经过前两天的激烈战斗,伤亡很大,现在有战斗力的士兵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来人,可是有了六角楼作为依托,日本人想要越过这道障碍深入闽西北却也绝非易事。
日本鬼子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将六角楼包围了,让红点他们有些纳闷的是,包围他们的大都是伪军,火力虽然猛烈,攻击却并不积极,这既有可能是伪军怯战,也有可能是敌人的鬼谋。红点上了碉楼的顶部,用望远镜四下查看,伪军后面有日本鬼子压阵,所以即便他们怯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光打枪不进攻。红点和大脸猫商量,问他日本人想干什么,大脸猫摇头:“那谁知道,我又不是日本人。”
红点琢磨:“会不会他们对我们采取了围而不打,绕过我们直接向平和县城、龙岩方向突击?”
大脸猫点头:“有那个可能。”
红点瞪了他一眼:“跟你商量个事情就跟我自言自语一样。”
大脸猫嘿嘿笑:“费脑汁还不如拼刺刀。”
派出去的侦察兵报告的消息证实了红点的猜测,日本鬼子加上伪军有将近一千人,绕过了六角楼,直接向西北方向插了过去。红点马上下令,集中了一个营的兵力,从暗道出发,从背后攻击:“你们动作要猛,下手要狠,尽量多杀日本人,还是那个原则,绝对不跟他们纠缠,把他们打疼了马上撤回,不要从原路进土楼,直接跟土楼外面的人汇合。”
大脸猫说:“日本人又不是攻击我们,我们兵力损失这么大,招惹他们干吗?”
大脸猫连忙说:“我不说话吧,你说商量事就跟自言自语一样,我说话吧,你就骂我,好了,我啥也不说了,团座让怎么打,就怎么打,团座说冲锋,我就冲锋,团座说撤退,我就撤退。”
红点没搭理他:“我们就是要像一颗钉子死死钉在这里,让日寇没法全力进攻闽的腹地。”
六爪女在一旁用大脸猫的望远镜观景,她迷上了这个叫望远镜的东西,远处的山水通过望远镜看过去,就像在眼跟前一样历历在目。朝下面看,士兵们脸上的汗水、身上的灰土、交谈时的表情都清清楚楚,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这种感觉很怪异,也很有趣。哑哥拿了一杆大枪,就是日本人用的那种三八大杆,透过土楼的窗口射击,枪枪见红,吓得伪军和日本人卧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土楼的窗口修的都很小,透光效果不好,可是一旦打起仗来,优势就显露无疑,这其实就是一个个射击孔。敌人反击,用机枪压制土楼的火力,子弹大部分落到了墙壁上,极少数子弹飞进了窗口,却也难的伤害到里面的士兵,因为从下向上射击,有一个仰角,而士兵们扒伏的位置都在窗口的下端,枪弹射进来,都会从脑袋上面掠过,很难直接伤及守卫者。
战事暂时处于相对平静的阶段,红点来了兴致:“六爪,敢不敢跟我比枪法?”
六爪女还从来没有见过红点打枪,立刻迎战:“好啊,我的枪法不比哑哥差。”
红点要来两支步枪:“你先选。”
六爪女选了一杆看上去比较新的,然后爬到了碉楼的射孔边。碉楼的射孔与住屋的窗户又不同,更加狭小,从外向里呈扇形,便于移动枪口。
六爪女说:“咱们专打日本人。”
红点咬牙切齿:“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伪军,都打,伪军比日本人更可恨,明明是中国人,却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助纣为虐。”
六爪女点头:“行。”刚刚说完一个行字,枪声已响,远处躲在伪军后面的一个日本鬼子头上的钢盔被掀开,脑袋上溅出一缕污血,一声不吭地仰头栽倒。红点的枪也响了,同样击毙了一个日本人。日本人非常鬼,立刻全部卧倒,他们判断,碰上了狙击手。日本人一卧倒,就躲到了伪军的身后,六爪女和红点只好拿伪军做靶子,伪军们反应更加强烈,转身就跑,后面的日本人一通乱枪迎面打了过来,伪军扭头又跑,红点和六爪女抓住机会又各自放倒了两个,伪军只好又原地爬了下去。
红点放下枪:“团副,你陪六爪呆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出去迎迎他们。”
红点板了脸:“服从命令。”
红点下楼,六爪女想跟着他去,可是看到他那铁青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产生了一丝惧意,没敢提出要求。
红点走了以后,大脸猫对六爪女说:“你跟他比什么枪法?他早在军校的时候就是射击冠军,枪枪击中红心,在军校的时候外号就叫红心,后来剿共,怕沾嫌疑,就没人敢叫了。”
六爪女咯咯笑:“我们把他叫红点,倒不是他枪打得好,而是他眉心有那颗红痣。”
大脸猫说:“我们团座的福气就在那颗痣上,上司已经定了,这场仗打完,直接就是师座了。”
六爪女笑着说:“你盼望他当师座我相信,他当师座你就能当团座了。”
大脸猫摇头:“不管当什么座,还不都得打仗,只要打仗,谁都难免两条路:胜了升官发财,败了舍身扔命。”
提到发财,六爪女又想起了过去她和大脸猫联手赚钱的往事:“你现在打仗,赚的钱都放哪里了?”
大脸猫嘿嘿哂笑:“给了家人一些,即便我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忍饥挨饿,大部分都让没收了。”
六爪女惊讶:“没收?谁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