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弘图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能看到何青溪眼中的错愕与动摇,看到何景浩脸上的惊骇与愤怒,看到眾多宾客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恐惧。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凶兽,眼中凶光毕露:“荒谬!荒谬绝伦!何鸣佩!我看你是被邪魔彻底侵占了心神,失了心智!
那些夫人闺友,皆是名门淑媛,与佩兰相交亦是真心实意!她们所言所行,皆是出於关心!是你!是你自己无能,护不住妻儿,如今却要將这滔天罪责推到我头上?你想用这疯言疯语,为你勾结邪魔、混淆何家血脉开脱吗?!”
他的反驳依旧强硬,却正中痛点,將责任推卸得乾乾净净。
毕竟这个罪名实在太难佐证,根本不足以给何弘图冠上“谋害弟媳”之名。
先前被何弘图点名的翟长老,此刻脸色煞白如纸。
她猛地回想起当年,何弘图確实曾数次“不经意”地向她提起,佩兰夫人似乎总为无子嗣之事忧心忡忡,鬱鬱寡欢,並“好心”建议她多开解陪伴。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难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了他人手中一把伤人的刀?
她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上那位道貌岸然的弘业尊者,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今自己的弟子也被他钳制在手中,让她不得不来此为空月性別之事佐证。
这难道不是对昔日好友的再次伤害吗?
莫大的愧疚瞬间席捲了她,转而取代的是更深的恨!
何鸣佩被何弘图这无耻的抵赖气得浑身剧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好————你不认,那我呢?你真当我练功走火入魔,从此神志不清,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自佩兰走————桐儿远行————我心神俱裂,玄炁逆冲,识海崩乱————那是我一生中最脆弱、最黑暗的时刻!”
他剧烈地喘息著,仿佛要將积压百年的冤屈一口吐尽,“是你!大哥!你假借探病之名,每次靠近我的病榻————我的耳畔————我的识海深处,就会响起那恶毒的絮语!”
何鸣佩的声音陡然拔高,重现那梦魔中的低语:“佩兰若知桐儿因你修剑而走,九泉之下亦难瞑目啊————”
“空月非男儿身,你让她顶著何家少主的重担,雌雄莫辨,步步惊心,佩兰若在,该何等痛心?”
“你护不住妻子,留不住女儿,连唯一的儿子————呵,也是个假货!何鸣佩,你活著就是个笑话!”
一句句诛心之言落下,何青溪脸上血色尽褪,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二————二哥心魔深重,我们兄妹几人皆知!为此,我与景浩、空月,乃至府中上下,提及大嫂与桐儿之事皆讳莫如深,唯恐触动二哥心魔!大哥你————你明知如此,怎会在与二哥私语时,反覆提及这些禁忌?!这————这不合常理!
她看向何弘图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怀疑和恐惧。
何景浩亦是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不错!大哥,此事————你作何解释?!”
他虽素来敬重长兄威严,但二哥此刻的指控太过骇人,何青溪的质疑更是直指要害。亲情与理智的天平,在巨大的衝击下剧烈摇摆。
何空月搀扶著父亲,听著那字字泣血的控诉,身体微微颤抖。
原来————原来父亲疯癲痴傻的背后,竟还承受著如此歹毒的精神折磨!
何疏桐静立如冰雕,周身散发著比之前更加凛冽的寒意。
母亲佩兰的死,一直是她心中一道无法癒合的伤疤。此刻,父亲的指控如同揭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帷幕——原来母亲的抑鬱而终,竟也可能与这亲伯父日復一日的“诛心”有关!就连父亲的痴傻也是他在暗中控制!
她回想起儿时与父母的矛盾,此时细想,竟发觉处处也有这位大伯的影子!
是他!都是他!
“解释?呵————”何鸣佩发出一声悽厉的惨笑,“大哥,你留我这条残命到今日,真的仅仅是为了夺走家主之位吗?不!你是在等我耗尽毕生心血炼就的玉魄道果彻底成熟!”
“玉魄道果?!”
人群中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眾人没听闻过这个名字,却知晓何鸣佩尊號佩玉尊者,这一辈子都在跟玉打交道,这道果显然確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