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曾渴望用恐惧统治世界,聆听众生的哀嚎。
但现在,他发现重新开始这个过程,从零开始搭建那血腥的王座,竟是如此……乏味。
就像一位顶级的棋手被迫一次次重玩他已经碾压过无数次的初级人机对局。
而且,他发现自己会下意识地计算。
计算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服从,计算资源的投入产出比,计算如何建立一个更……“高效”的恐怖统治体系。
这些思维模式,如同最深切的诅咒,早已在他被一次次回溯、一次次“磨合”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烙入了他的灵魂。
它们来自泽尔·布洛德,那个该死的、冷酷的、将一切都量化的哑炮!
他憎恨这种改变,这种仿佛被同化的感觉。
最终,在某个清晨,他看着窗外贫瘠的雪景和远处那几个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村民,一股极其强烈的、近乎生理性的厌恶涌上心头。
没有留下任何指令,没有进行任何屠杀,就像拂去衣角的一粒尘埃。
他回到了伦敦。但他没有回安全屋。
他在翻倒巷最深处租了一个狭小的房间,试图重新连接旧日的网络。
他听闻了“维克多·德尔”的存在,听闻了斯凡海威帝国的扩张。
那种感觉更加怪异——仿佛看着一个扭曲的倒影,正代替他行使着某种他曾经渴望的、却已变了味的“影响力”。
他试图潜入斯凡海威大厦,一种近乎偏执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看看,想确认……
然后,他在一条无人的走廊阴影里,看到了泽尔。
泽尔正与一个部门主管简短交谈,侧脸冷峻,语调平稳地下达着几个指令,每一个词都精准而高效。
一种熟悉至极的姿态。他在水晶球里看到过无数次这种面孔。
那一刻,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攫住了里德尔——是翻江倒海的恨意,是尖锐的、被排除在外的嫉妒,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扭曲的……认同感。
看,这才是运作一个“王国”应有的方式。
冰冷,精确,像一台完美的机器。
而非他过去那种依赖于恐怖和个人魅力的、看似强大实则充满变量的模式。
他最终没有现身。
几天后,他回到了安全屋。
合金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仿佛从未拒绝过他。
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昔,水族箱里的鱼依旧在撞着玻璃,空气中弥漫着他熟悉又痛恨的气息。
泽尔正坐在沙发上翻阅一份报告,头也没抬,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实验数据记录在书房左边第三个抽屉,误差率比我们预想的低了百分之零点七。你浪费了四天时间。”
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