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几次将话题引向西南,言语间看似好奇,实则步步紧逼,试探着各部族的关系、兵力,甚至易昭娥在族中的地位。
陆盛昀始终应对得滴水不漏,时而装傻,时而咳嗽,将太子的试探一一化解,但脸色也越来越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宴会气氛最微妙之时,魏贤又如同鬼魅般,凑到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子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他抬眼,目光越过舞姬翩跹的水袖,直直射向坐在陶枝身旁的易昭娥,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势在必得,令人胆寒的笑容。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父皇,母后,”太子起身,面向御座上的皇帝和皇后,声音洪亮,“儿臣近日感念西南部族归心之诚,又见易姑娘英姿飒爽,性情率真,颇有我朝开国巾帼之风。儿臣倾慕不已,愿迎娶易姑娘为东宫良娣,以示天家对西南的恩宠,永固边陲安宁!”
“哐当!”易昭娥手中的银筷掉落在玉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豁然起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陶枝猛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按住,指甲深陷。
不能动怒,此刻动怒,就是抗旨,是死罪!
满殿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更多的是看戏的冷漠。
皇帝微微蹙眉,还未开口,皇后已温和笑道:“皇儿有此心意,自是好的。只是不知易姑娘意下如何?”
压力给到了陶枝这边。
陆盛昀捂着嘴又一阵咳,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回话,却似乎力不从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易昭娥用力回握了陶枝一下。陶枝侧头看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惊怒竟慢慢平复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西南公主的冷静与傲然。
她轻轻挣脱陶枝的手,上前一步,对着御座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却带着西南特有劲道的宫礼。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厚爱,臣女惶恐。”她的声音清亮,不大,却清清楚楚传遍大殿,“只是,我乃西南儿女,婚姻大事,向来遵从本心,不惯天家安排。且臣女言行粗野,恐难适应东宫规矩,不敢高攀。”
不识好歹!
太子的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魏贤尖细的声音立刻响起:“易姑娘,此乃天大的恩典,太子殿下愿以良娣之位相待,已是破格,姑娘莫要不识抬举。”
“魏公公,”陆盛昀终于喘匀了气,虚弱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咳咳,强扭的瓜不甜。太子殿下若真心示恩西南,何不成全易姑娘的心意,以免落人口实,说天家以势压人,寒了边陲将士与百姓的心。”
他这话,是将了太子一军。
太子眼神阴鸷,死死盯着陆盛昀,又看看傲然挺立的易昭娥,忽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既然姑娘不愿,孤也不强求,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佻而恶意,“孤近日得了一对西域进贡的烈马,性如烈火,无人能驯。久闻西南儿女善于驭兽,不知易姑娘可敢一试?若姑娘能驯服其中一匹,这婚事,孤便再也不提。若不能……”
他拖长了语调,“就请姑娘愿赌服输,安心入东宫,如何?”
驯马,而且是西域烈马,这分明是刁难,是阳谋!
驯服了,得罪太子,前路难测。
驯不服,就要葬送一生。
满殿目光再次聚焦在易昭娥身上。
易昭娥脊背挺得笔直,像山巅迎风的雪松。她迎着太子挑衅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有何不敢?”
“阿姐!”陶枝失声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