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从皇陵回到宫中,裴霄雲还是忘不了明滢,脑海中处处都是她的身影。
每年祭祀时节,人人都知裴霄雲的执念,不敢行劝诫之言,往他枪口上撞。
第一年,他不选妃立后,朝中人人都以为他是一时沉溺情爱,毕竟是一国之君,哪里缺女人,日子长了,总会抛却过往。
可第二年,这位陛下对皇陵里躺着的那个女人的思念只增不减,礼部尚书上疏劝他选妃,他便把礼部尚书的女儿赐婚给礼部侍郎的草包儿子。
如此乱点了十几份鸳鸯谱,朝臣噤若寒蝉,都不敢再管他的事。
回到宫中,裴霄雲拿出几枚金丹,就水服下。
当夜,果然又见到了明滢的身影。
她坐在花廊下种花,种的是她最喜欢的白山茶,春风温软,吹得她发丝飘扬,属于她身上的馨香丝丝叩入他心房。
像,太像了。
他服了金丹,满面绯红,沉溺在幻象中无法自拔,他觉得她没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她埋头种花,不理会他,他便静静坐在她身旁,与她说话。
“这两年,朕很想你,你终于回来了是吗?”
“朕是皇帝,朕会对你好,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别再离开朕了。”
他朝黑暗的空中伸出手,幻想着揽过她柔顺的青丝,可在旁人眼里,不知他伸手是胡乱抓什么。
他不知对她说了多久的话,才终于换来她的开口。
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眼中的冰棱融化了温暖的春风。
“我想要,离开你。”
“不,别走!”裴霄雲突然站起身,朝那明亮的灯烛扑去。
因服多了金丹,他气血上涌,步履虚浮,身形站不稳当,倒在了桌边。
“陛下,陛下……”
殿外的宫人听到动响,冲进来时,便见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明黄的帷帐流苏摇曳,龙涎香的气息缓缓飘荡。
那金丹是用铅而制,内含微毒,裴霄雲服得太多,体内余毒对冲,造成气血亏空,才不省人事。
昨夜已服了药,人到现在还没醒。
裴寓安赶来时,承安殿恢复寂静,宫人与太医都退了下去,只有贺帘青还在写方子配药。
“贺太医,父皇他怎么样了?”
贺太医是父皇信赖之人,据说与她阿娘也曾有些渊源,她对贺帘青一向很客气。
贺帘青简单朝她行了个礼,瞥了眼床帐:“殿下无需担心,他只是服多了金丹,虽暂时晕眩,却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往后,那金丹切不可再用了。”
裴寓安没去看裴霄雲,只是沉沉点头,问身后的侍者:“可有查出,金丹是从何而来?”
“回殿下,是怀素大真人给陛下的。”
怀素大真人。
裴寓安倒是听过此人,是父皇几日前招揽的门客,也是个山上来的道士,父皇为何招揽他,不言而喻,又是为那等荒唐事。
“什么大真人,不过是个妖道。”她吩咐下去,“此人蛊惑圣心,伤及龙体,笞三十,赶出宫去。”
待那些人要下去时,她再道:“再派人搜查承安殿,把剩余的金丹找出来,通通销毁。”
“是。”
下人都知道,这两年都是公主劝着陛下,陛下才收敛了些,公主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即刻照办。
贺帘青望着越长越大的裴寓安,泛起圈圈思绪。
许是受深宫熏陶,同龄人身上该有的稚气,这位公主早已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行事作风颇有几分裴霄雲的雷厉风行,可又不及裴霄雲那般暴戾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