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到顾清明,未语泪先流,那眼泪来得又快又急,像是憋了许久的委屈和恐慌决了堤。
她没去握顾清明的手,而是紧紧抓着自己儿子的胳膊,眼睛却红红地盯着顾清明。
“顾……顾医生是吧?我们家谨言他不懂事,脑子一根筋,认准了什么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们老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路不走,非得……非得走这条让人戳脊梁骨的路啊!”
顾清明面色平静,微微颔首,温和道:“阿姨,您别难过。谨言他很好,很正直。”
“好什么好!”王女士忽然提高声音,又猛地压下去,变成一种痛心疾首的絮叨,“他就是傻!顾医生,你是体面人,有文化,你……你可不能由着他胡闹,也不能……不能欺负他老实!他要是有个什么……我这当妈的,也就没法活了!”
李谨言闭上眼:“妈,你说这些干嘛……”
“我不说谁说?!”王女士瞪他,眼泪流得更凶,“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堵得慌啊!养这么大个儿子,我图什么?不就图他安安稳稳娶妻生子吗?现在倒好……”
顾清明依旧安静,给她布菜,递纸巾,在她情绪特别激动时,会平静地接一句:“阿姨,喝口汤。”或者,“谨言他很独立,也很有责任感。”
饭后,王女士把李谨言拽到阳台,关紧门,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她压低声音,语速很快:“这人看着是还行,像个正经人。但是言言,你跟妈说实话,他是不是身体有啥毛病?脸色那么白,别是有什么隐疾瞒着你!这种事儿可不能糊涂!”
李谨言心头一紧,“没有,他就是医生,工作累,熬夜多。”
王女士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重重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反正,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以后有啥事,别指望家里能帮你出头……丢不起那个人!还有,对人家也好点,别任性。我看他那样子……也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主,你机灵点,别傻乎乎让人拿捏了。”
李谨言看着母亲通红眼眶里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看着她用最生硬的话语包裹着最脆弱的关心,一股混合着愧疚、心酸和疲惫的情绪汹涌而来。
“我知道了,妈。”他低下头,轻轻说。
送走母亲后,李谨言回到客厅。顾清明正在洗碗,背影在厨房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我来吧。”他走过去。
“快洗完了。”顾清明没回头,“你母亲很爱你。”
“太爱了,爱得我时常窒息。”李谨言苦笑,拿起擦碗布,“你表现得很好,谢谢。”
“应该的。”顾清明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转身时轻微晃了一下,手扶住台面。
李谨言下意识扶住他胳膊:“没事吧?”
“有点累。”顾清明站直,抽出胳膊,“今天手术时间长。”
他的手冰凉,李谨言注意到他额角有细密的汗,脸色确实苍白。
“你去休息,这里我收拾。”李谨言说。
顾清明没再推辞,点了点头,走向次卧,门轻轻关上。
李谨言看着那扇门,协议里写着“互不干涉”,但刚才碰到顾清明胳膊时,温度冰凉,他心里某个地方还是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