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顾清明关于“医疗决策权”的特别条款,想起那页折起的b超单。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婚礼定在一个老胡同里的小院子。这是周老太太坚持的“有烟火气,像过日子”。
请柬最终只发了三十份,双方至亲好友。李谨言这边来了几个律所同事和发小。顾清明那边,除了母亲,只有几位科室同事和医学院老同学。
婚礼前夜,李谨言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明天,他要和一个男人举行婚礼,他们会在亲朋面前交换戒指、敬茶、说誓言。一切都像真的,一切又都是演的。
手机亮了一下,是顾清明发来的消息:“睡不着?”
李谨言回复:“嗯。你也是?”
“刚喂完三花。它今天跟着我到楼下了,但不敢进门。”
“也许婚礼后,我们可以正式收养它。”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发来:“好。”
然后又是一条:“协议书在左边书架第二层,蓝色文件夹里。如果明天之后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解除协议,不用有负担。”
李谨言盯着这行字。他忽然起身,走出卧室,敲响了次卧的门。
门开了,顾清明穿着睡衣,头发微乱,手里还拿着手机。
“我不会改变主意。”李谨言直接说,“协议签了,婚礼照办。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顾清明看着他,“李谨言,有些事我可能没完全告诉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需要知道你的一切。但我知道,你是个会给流浪猫买粮的人,是个会替陌生人付三块八毛五的人,是个对母亲孝顺、对‘协议伴侣’的母亲也尊重善待的人,这些就够了。”
顾清明的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去睡吧,明天会很累。”
“你也是。”李谨言转身,又停住,“顾清明。”
“嗯?”
“不管因为什么开始,明天站在院子里,我会认真对待,不是演戏。”
顾清明没说话,李谨言回了自己房间。
门关上后,顾清明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他从床头柜抽屉深处拿出一份折叠的报告,展开。b超影像图上,脏器某个区域的阴影,像一片不祥的云。
他想起医生的话:“尽快住院,全面检查,还有希望。”
希望。这个词在手术台上他常对家属说,如今落到自己头上,却觉得遥远。
他把报告折好,塞回抽屉。然后从衣柜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西装,李谨言挑的,深灰色,剪裁合体。旁边挂着李谨言的黑色西装,并肩而立,像两个即将并肩作战的士兵。
他伸手,轻轻抚过那件黑色西装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