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咬着牙,按照林予安的指令,一点一点地清理着。
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让他几次差点呕吐出来,但他强忍住了。
他能感觉到林予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欣赏的专注。
仿佛他在做的,不是一件肮脏疲惫的苦役,而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等到终于为父亲换上干净的衣物和床单,沈清几乎虚脱。
他靠在硬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病房里的气味尚未完全散去,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抬起头,看向病床上重新陷入昏睡的父亲,又看向空荡荡的门口,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做到了。
他亲力亲为了。
可是,谁看到了?谁会在意?
这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林予安的身影彻底凝实,走到沈清面前。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拂开沈清被汗水粘在额前的黑发,动作轻柔得近乎缱绻。
“做得很好,清清。”
是了,林予安看到了。
林予安在意。
他低声说,吐息拂过沈清滚烫的耳廓。
沈清闭上眼,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他。
身体的疲惫达到了顶点,精神的防线也在孤独和无助中变得摇摇欲坠。
林予安俯身,将他打横抱起。
沈清惊愕地睁开眼,对上对方幽深的瞳孔。
“你……”他声音沙哑,带着抗议,身体却因为极度的疲惫而软绵绵使不上力。
“你需要休息。”
林予安的语气不容置疑,抱着他,走向病房里那张给陪护家属准备的、狭窄坚硬的折叠床。
他的怀抱冰冷,却奇异地带给沈清一种沉坠的、无需再思考的安定感。
他被轻轻放在床上,林予安拉过被子盖住他。
然后,林予安就坐在床边,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稳定,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峦,将他与这个混乱的世界隔绝开来。
沈清蜷缩在坚硬的床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
他听着父亲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身边鬼魂散发出的气息。
在这一刻,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现实泥沼中,这份来自深渊的陪伴,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太累了。
累到,暂时不想再去思考对错,不想再去证明什么。
他向着林予安的方向,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离那源头近一些,就能驱散一些内心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