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蜷在沙发里,药效和之前的情绪波动带来了沉重的倦意,他半阖着眼,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漂浮。
林予安安静地陪在一旁,像一道忠诚的影,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沈清的头发。
这脆弱的宁静,被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门铃声悍然撕裂。
“沈清!你个杀人犯!你给我滚出来!”
赵曼的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刮过金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沈清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睁开。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缩,随即失序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沉闷回响。
又来了。
阴魂不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睁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过度疲惫后的麻木。
他掀开毯子,动作看似平稳地站起身,甚至还有余暇将毯子折叠了一下放在沙发扶手。
一个徒劳的、试图维持体面和秩序的仪式性动作。
当他走向玄关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无法控制地微微蜷缩,细密的颤抖从指关节开始,无声地蔓延至整个手掌。
他停在门前,没有立刻去看猫眼。
门外是重物砸在门板上的闷响,以及液体泼洒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声音。
沈清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终于缓缓凑近猫眼。
视野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大片大片的红色油漆,如同泼洒的、尚未凝固的鲜血,覆盖了原本洁净的防盗门,正沿着门板蜿蜒流下。
滴滴答答,在地毯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的痕迹。
在那一片血泊般的底色上,是用更粗重的笔触写下的三个狰狞大字:
杀人犯!
每一个笔画都张牙舞爪,带着浓烈的诅咒意味,狠狠钉入他的眼中。
赵曼站在门外,状若疯癫,手里拎着空油漆桶,还在用脚踹着门,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嗡——”
沈清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他看着那三个字,感觉它们不是写在门上,而是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烙在了他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杀人犯。
他是吗?
哥哥沈锋的死,父亲的意外离世……还有林予安……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努力维持的镇定外壳,在这赤裸裸的恶意攻击和视觉冲击下,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借由那一点疼痛强迫自己站稳。
沈清垂下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够了……真的够了……
为什么一定要把他逼到这一步?
他只是想喘口气,只是想在一个没有恶意和指责的角落里,安静地待一会儿。
为什么就这么难?
到底得罪了谁?
要把他逼到绝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