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推门出去,晨雾正浓,侯府还在沉睡。他沿着熟悉的小径走到后门,守门的老张头打着哈欠开门,见是他,愣了愣:“哑奴?这么早?”
哑奴比划:回乡。
老张头看了看他肩上的包袱,又看了看他平静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趁天还没亮透。”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哑奴站在侯府外的青石板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朱红的大门在晨雾中只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兽。
他转身,朝城门方向走去。
沈珏醒来时,天已大亮。他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猛地坐起身,屋里空荡荡,枕边是一支玉簪,桌上又张纸。
“阿沅?”他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沈珏赤脚下床,推开里屋的门,没有。走到院里,槐树下也没有。
他回屋,拿起那支玉簪,簪子冰凉,展开桌上的纸:“公子珍重。奴归乡,勿寻。愿公子前程锦绣,妻贤子孝。阿沅留。”
沈珏捏着那张纸,想起哑奴在他掌心里写的“喜欢”,想起那场荒唐又真切的欢爱。原来那不是开始,是告别。
“阿沅……”他喃喃着,忽然疯了一样冲出门去。
马厩里,老马夫正在喂草料,见沈珏披头散发跑来,吓了一跳:“公子?”
“哑奴呢?”沈珏抓住他的肩膀,“阿沅呢?”
老马夫被他眼中的血红吓住了,结结巴巴道:“天、天没亮就走了……说是回乡……”
“哪个方向?”
“这……好像是往城门去了……”
沈珏转身就跑。他穿过侯府的回廊庭院,惊起一群早起的下人。管事在后面追着喊:“公子!公子!您还没梳洗……”
沈珏充耳不闻。他冲出侯府大门,朝着城门方向狂奔。晨起的街市已经开始热闹,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挑夫们扛着货物匆匆走过。沈珏在人群中穿梭,撞翻了几个菜筐,引来一阵骂声。
他不在乎。他只想找到那个人,那个在他生命里安静待了三年,却在昨夜让他明白什么是“喜欢”,又在今晨不告而别的人。
城门越来越近。守城的士兵认得他,行礼道:“世子?”
“可曾见一个哑巴出城?”沈珏气喘吁吁,“二十七八岁,生得好看,背着个蓝布包袱。”
士兵想了想:“今早天蒙蒙亮时,是有这么个人出城。往南边去了。”
沈珏牵过一匹马,也不知是谁拴在城门口的——翻身上马,朝南追去。
官道两旁是初绿的田野,农人已经开始耕作。沈珏策马狂奔,风吹乱他的头发,吹得眼睛生疼。他不停地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