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奕回到无相园,住的是佣人已经收拾好的新房间。明奕看着那扇门,那是一扇双开的酸枝木门,红里透紫,进去以后,格局和雨伶的房间很像,只是布置不一样。她打开电扇,静静地吹了一会儿。
外面已经是黑夜。明奕走到窗边,探出头去,意外发现下方有微微的光亮,那正是雨伶房间的窗户。天上悬着一轮月亮,皎洁且明亮。明奕走出房间,顺着楼梯下去,来到雨伶房门口。
“雨伶?”明奕敲敲门。
下午的时候,听说雨伶一直在睡,明奕也不好去打扰。她敲完门,就安静地等着,只是不见雨伶来开门。明奕又敲了敲,依然无人应答。明奕以为雨伶睡着了,就回了房间,谁想再往窗外看的时候,发现下面的光没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下心口似的,明奕关上窗。直到第二天晚上,也没见着雨伶的面,不是说睡了,就是说有些累,不想与人见面。明奕很难感知不到,雨伶是故意避着她。她不明所以,又有些懊悔回来第一天没有直接进去找她说话。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傍晚,魏先生果然如期而至。
魏先生一下车,就收获了无相园里所有女仆的目光。魏先生今日赴宴,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带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一路走来,遇到的仆人竟比小席先生几天下来加起来的人都多。魏先生好像也不介意仆人们找借口来看他,对视上了就礼貌浅笑。
明奕和伏堂春一路作陪,领魏先生参观无相园,等待开饭。魏先生在这里见到明奕,起先也感到意外,大概是伏堂春此前没有和他说过明奕的事。明奕不大和魏先生说话,只是偶尔礼节性地搭腔,就这样一行人坐上餐桌。
头天晚上,雨伶自然不在。魏先生坐在伏堂春的右手边,雨伯和明奕依次坐在他对面。这一次,明奕可以感受到无相园全园上下的重视。魏先生到来前,地是擦了又擦,餐具也是选了又选。直到魏先生坐上餐桌,周边的气氛都像开会一样严肃。
伏堂春和魏先生闲谈,多是谈些无关紧要的逸闻,不怎么打问魏先生的家事。比起说是为了雨伶的婚事设宴,倒是更像完全把魏先生当客人一样对待。或许也是因为有明奕在,二人不方便多说什么。从头到尾,明奕的话都很少。
“魏先生今年贵庚?”伏堂春问。
“刚过了三十岁生日,和夫人您差不多大。”魏先生答,“我们其实是平辈。”
他是有说笑和拉近关系的意思,伏堂春就也水到渠成地露出笑容。魏先生问:“雨少爷多大呢?”
“雨伯和雨伶是龙凤胎,今年都刚满十九。”
说到这里,伏堂春见魏先生好像有要和雨伯搭话的意思,就顺势看向雨伯。雨伯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魏先生。只可惜他看了半天,魏先生等了半天,雨伯好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伏堂春就替他圆场。
“雨伯,你从小就喜欢钢琴。我听说魏先生既会演奏,又爱好收藏钢琴,眼下人来了,你倒可以向他讨教。”
喂到嘴边的话,雨伯也没能接住。不仅话说不出来,就是连个眼神或微笑都没能给到魏先生。饭局一时间有些空滞。伏堂春笑了笑,正要找别的话来盖过,雨伯却出声了。
“我怎么敢向魏先生讨教。”
明奕心道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雨伯的声音对她来说甚至有些陌生,明明住了这么久,她却实在想不起来和雨伯对话的场景,就连面也好像不常见一样。
雨伯就像游荡在无相园里的孤魂,就算荡在人身边,也无法影响到人的感官。
“有什么不敢?你要是真想,今晚尽管到我房间。”魏先生说。
明奕就看了眼魏先生,这一眼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本以为魏先生不会注意到,没想到魏先生一边低头用餐,一边向明奕说话。
“明小姐,你和雨少爷的年岁好像差得不小。”
这话不一定是恶意,但绝对没有尊敬的意思,就连伏堂春也听出来了。明奕就也一边用餐一边随意问道:“那魏先生觉得,差多少算小,多少算大呢?差十一岁算不算大?”
魏先生当然也听出这是针对他说的,倒是不生气,转过头对着伏堂春,笑着说:“雨小姐年轻又貌美,我是个半入门的六旬老人,跟雨小姐谈婚事,实在是有些高攀了。”
伏堂春一时间分不清他这是谦词还是婉拒,只能道了两声“怎会、怎会”,多的没有再说。魏先生就转回头来,再次对着明奕道:“不过明小姐忙于生意,耽搁这么些年未能成家。现在和雨少爷有情人终成眷侣,应该也是幸福美满的吧?”
明奕刚刚便觉自己说的话好像是为他要说的话搭了桥,被他顺势利用。魏先生这人弯弯绕绕的太多,明奕跟他一比,都成了豪爽人。眼下他又有作妖的意思,明奕心里不适,只无奈魏先生到底是不好得罪的人,只能随便答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