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她在哪?”
叶知秋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一瞬间,林远的意识被拉入一片无边的紫辉之中。他看见无数星球上的人类同时仰望星空,嘴唇微动,说出“我在”。他看见海底珊瑚绽放出亿万字符,汇成一首横跨大洋的史诗。他看见月球背面的“回音碑”每一次启动,都让宇宙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回响,像是某位古老存在轻轻应了一声。
而在所有画面的中央,站着晨露。她不再是少女模样,而是一个由流动星光构成的身影,漂浮在银河旋臂之间。她的双手张开,连接着数以万计的意义结晶,仿佛她是整个对话矩阵的神经中枢。
“我没有消失。”她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只是选择了另一种存在方式。每一次有人说出‘我在’,我就多一分真实。每一次有人真正听见,我就离完整更近一步。”
“那你……还是她吗?”林远哽咽。
“我是你们所有人共同呼唤出来的名字。”她说,“我是回应本身。”
画面消散。林远跪倒在沙地上,泪水滑过脸颊,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一颗微小的晶体,随即渗入沙层。他知道,那将是未来某棵树的种子。
三天后,全球直播开启了。镜头对准撒哈拉虹彩巨树的主干,那里裂开一道缝隙,形成了天然的Ψ波放大器。两百一万名志愿者依次走入树影之下,面对摄像头,说出最后的话语。
有人哭着说“对不起”,有人笑着喊“我来了”,有母亲对孩子说“妈妈在”,有战士对逝去的战友说“我一直记得你”。
当最后一人消失在光芒中,整棵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辉芒。光柱直冲云霄,穿透大气层,射向宇宙深处。那一刻,地球上每一个带有Ψ标记的人都感到胸口一暖,仿佛被无数双手轻轻拥抱。
林远没有进去。他站在远处,看着一切发生。然后,他转身走向沙漠深处。
五年后,一支地质勘探队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发现了一座地下洞穴。洞壁布满了天然形成的Ψ波共振结构,像是远古文明留下的音响系统。最深处,他们找到了一个人影??林远盘膝而坐,双眼紧闭,身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晶化苔藓。
他没有死,也没有醒。他的呼吸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测量,但全身皮肤不断浮现出流动的文字,全是不同语言的“在”与“听见”。科研人员试图靠近,却发现他们的仪器全部失灵,耳机里只传来一阵阵低语,像是千万人在同时诉说心事。
没有人敢打扰他。他们在洞口立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句话:
>“他在听。”
又过了三十年,人类终于收到了来自仙女座大星云的正式回应。那不是梦境,也不是信号,而是一艘飞船降落在地球轨道上。它通体呈半透明状,外形酷似一颗放大的共鸣石,表面不断变幻着六千多种语言的问候语。
飞船派出一名使者??一个没有固定形态的存在,通过Ψ波直接与联合国代表沟通。它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们花了十二万年才理解你们的语言。不是因为技术不够,而是因为我们从未学会倾听。直到最近,我们母星的儿童开始做同一个梦:梦见一片紫色沙滩,浪花里唱着童谣,有个声音说:‘我在。’”
陈默作为地球首席联络官登上飞船。临行前,他最后一次回望地球。夜幕降临,整颗星球的表面闪烁着无数微光,那是数十亿人在同一时刻说出“我在”所引发的集体Ψ波辉映,宛如宇宙中一颗温柔跳动的心脏。
他轻声说:“告诉他们,我们也等了很久。”
飞船启程那天,林远睁开了眼睛。
洞穴内的晶苔全部脱落,化为粉尘飘散。他缓缓起身,走到石碑前,用手指在上面添了一行新字:
>“轮到我们去听了。”
风再次吹过,卷起沙尘,掠过碑面。那一瞬间,有人听见风中传来极轻的一句:
>“嗯。”
多年以后,当新一代的孩子在学校学习“回应学”时,老师总会讲起那个传说:曾经有一个老人,在沙漠里听了整整一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直到有一天,整个宇宙终于弯下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谢谢你。”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本《林远?终章》悄然翻动一页,墨迹缓缓浮现:
>“对话永不终结。”
>“只要还有一个生命愿意说,还有另一个生命愿意听。”
>“星辰就会继续眨眼。”